帐殿外头,皇子们跪了两排,十几个阿哥已经全部到齐了。其中便有胤祥,他跪在第二排,在十二阿哥胤裪和十四阿哥胤祯之间的位置上。
胤祥微微一抬头,便看到了帐殿缝隙处露出来的半张脸,那是自己的额娘,他突然鼓起了勇气,声音铿锵道:“汗阿玛,儿子是亲眼看到太子逼近帐殿,裂缝窥伺!!请汗阿玛明鉴!”
“你胡说!!”被捆缚住的太子胤礽突然咆哮了起来,冲着胤祥恶狠狠怒吼着,那眸子,在暗夜里如野狼一般骇人。
“够了!!”玄烨突然怒吼一声,“你做了什么,胤祥瞧见了!朕也亲眼瞧见了!!”
此话一出,胤礽骤然满眼都是愕然之色,他怔怔然望着玄烨,他急忙狠命摇头:“不!不是的!汗阿玛,儿子没有做那种事!!儿子真的没有啊!”
玄烨冷哼一声,怒斥道:“你若没有做贼心虚,为何朕命胤禔前去拘拿,你不但不奉旨,反而擅自调动亲兵反扑?!”
“儿子、儿子看大哥带兵气势汹汹闯来,因为他是要造反才——”
“汗阿玛!儿子一靠近太子帐前,便高举您的手谕,口称奉旨,可太子不但不出来接旨,反而两侧埋伏下精兵,幸好儿子小心谨慎,否则此刻便没命到您面前复命了!”
“你——”胤礽咬牙切齿瞪着这个自己一辈子的仇敌,“我懂了!胤禔!是你,是你和老十三合谋害孤的对不对?!!你们好算计啊!!”
胤禔昂首道:“是谁心存算计,汗阿玛自有明鉴!二弟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改变不了你谋逆的野心!!”
“我有野心?你胤禔难道就没有了吗?!!”胤礽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够了!!”玄烨突然怒叱一声,然后语调沉沉而压迫四溢地道:“有子如此。朕也不得不废了!!胤褆,朕命你将逆子胤礽锁拿回京,朕要告祭天地社稷。废储!!!”
“废储”二字从玄烨口中吐出,胤礽顿时浑身萎软。失魂落魄不已。
当夜,玄烨便下旨,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立行正法”。根本不给他们丝毫辩解的机会。
回到帐殿中的玄烨,却不复方才的怒意昂扬,反而神情十分落寞的样子,“夫人,不是朕不怜他,而是着实不能再容忍胤礽了……”
苏帘明白。【92ks. 】太子的罪状,并不止刚才玄烨说的那一点,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太子党羽众多,已经到了威胁玄烨皇位的地步。所以玄烨才选择在草原上废储太子,因为若是在京中,便很难废胤礽了。
苏帘久久无言,便陪他坐着,一直坐到天明。
九月十六日,圣驾回京。玄烨口谕命将胤礽关押拘禁在养马的上驷院,这一举动,算是给胤礽极大的折辱。但是随即,他却命四贝勒与直郡王共同负责看守胤礽。——直郡王恨太子入骨,可是四贝勒从很早的时候便和太子走得很近,这样一来,算是节制直郡王,免得他趁机害死胤礽。
玄烨虽然恨极了这个儿子,却并不希望他死。
而四贝勒胤禛,想必能明白玄烨的心意。
旋即,玄烨召集诸臣于午门内。宣谕拘执皇太子胤礽之事,并亲撰告祭文。于十八日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可是随即四贝勒来并报说胤礽寒气入侵,病倒在了上驷院。玄烨便下旨将他挪到咸安宫幽禁。
太子病笃,虽然引发了玄烨些许慈父之心,但终究没有因此而打消废黜胤礽的决心。
九月二十四日,正式下旨废黜太子胤礽。
可是太子的废黜,却并不表示废太子风波的结束,直郡王深恨太子多年,如今看他倒台,却依旧衣食无缺地居住在咸安宫,每日都有太医请脉诊治,衣食用度虽不能与昔日相比,却也是按照未分府皇子的用度来。直郡王虽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太子倒台,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喜讯!一时间,直郡王举止昂扬,大有储君之位舍我其谁之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勃勃野心。
玄烨焉能感受不到这个儿子觊觎储位,便直截了当地宣谕:“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玄烨早知胤礽被拘禁上驷院之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全都是胤禔所为!若非后来胤禛及早禀报了胤礽病倒之事,只怕他一个不查,胤礽便没命了。玄烨明白胤禔与胤礽多年相争,早已成仇,也不愿多深究。只想一道口谕,打消他的野心也就是了。毕竟他已经圈禁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圈禁一个。
可是直郡王非但体会不到玄烨的用心,反而愈发不死心,他不甘心斗倒了太子之后,自己却什么也落不到,于是愤恨交加之下,便跑到玄烨跟前,请诛杀太子,甚至扬言:“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此话一出,玄烨几乎是惊怒交加,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要胤礽性命之心,否则也不会命太医去诊治!可如今直郡王如此迫不及待提出要杀胤礽,叫玄烨几乎凉到了心里,当场便声色俱厉地申斥直郡王:“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一句“天理国法,皆所不容”,才算是真正打击到了直郡王,自那之后,直郡王便消停了许多。
玄烨私底下揉着生疼的太阳穴,低声道:“罢了,只要他知错改过,朕也不计较了!”
直郡王会知错改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