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既觉得意外,但也不觉得意外。
意外是因为他没想到王仁表会关注到马周,不意外是因为王仁表对自己,对自己与马周之间的关系太了解了。
其实这是个简单的逻辑判断,王仁表知道当年李善对马周是很重视的,甚至马周都知道李善的身世,那李善怎么可能会允许马周脱离控制呢?
除非马周是得李善授意刻意如此。
而马周离开李善之后,虽然没有投入东宫门下,但却寓居投入东宫的常何家中,还在北衙禁军中任职,这么以来,李善的立场就不用多说了……总不能判断是李善派马周依附东宫吗?
李善迟疑了下,低声问:“裴世矩?”
王仁表迅速摇了摇头,以更低的声音道:“毕竟位卑,而且谁知道宾王知晓内情?”
李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有点不保险,马周离开自己的时候,自己已经与裴世矩撕破脸了……谁知道这只老狐狸会不会关注到马周?
李善的思绪越飞越远,或许自己应该多布置一道后手,万一真出了事,马周却被扣住甚至被杀了,那玄武门那边就难说了。
这样的棋子自己倒不是找不到……
仔细打量着李善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王仁表小声问:“怀仁是怕……”
“咳咳,咳咳!”李善用力咳嗽了几声,“对了,昭德、稚圭此次都随小弟回京了,闹着非要做傧相,孝卿兄上次提及,秦王府子弟那边?”
王仁表保持着沉默,皱着眉头盯着李善。
李善含笑对视,好一会儿之后才轻叹一声,“孝卿兄何必掺和进来呢?”
“虽同安长公主不慈,但毕竟是太原王氏子弟,只要旁观……如同平阳公主夫妇一般即可。”
“孝卿兄于小弟有提携之恩,更是此生至交,小弟实在不望兄长牵涉其中。”
“德谋兄那是躲不开的,凌公、苏定方更是躲不开,就连崔公也有考虑清河崔氏门楣不坠的因素,而孝卿兄并无必要。”
王仁表笑了笑,“怀仁这是承认已投秦王了。”
“孝卿兄说笑了,小弟乃是陛下嫡系。”李善绕着圈打哈哈,“傧相六人,稚圭、昭德肯定在内,温邦也算一个,还有三个位置……反正孝卿兄到时候已经除服,不如也来帮忙?”
王仁表随口问:“还有两个位置呢?”
李善有些犹豫,按照关系远近来说,很快就要回京的淮阳王李道玄应该算一个,可惜这位是秦王的铁杆。
“张家大郎可以算一个,那日尚有东宫的太子舍人卢宏在场。”王仁表倒是早就替李善盘算好了。
又是一边一个……其实李善对这种事已经有点厌烦了,而且现在崔信、平阳公主夫妇、李客师夫妇,就连王仁表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顺着傧相的事又聊起了迎亲的各番事宜,两家现在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李宅估摸着一个月内也能完工,剩余的家具也来得及赶制,反正李善是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那日将新娘子接来洞房花烛就行了。
王仁表忍了又忍,低声道:“早年在长安时候,曾经救过几人……如今在北衙禁军,正巧在右监门卫中郎将麾下。”
所谓的右监门卫中郎将就是常何,王仁表之前一直只说马周,现在终于提到了常何,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如果李善要用人,自己也是帮得上忙的。
“孝卿兄急公好义。”李善笑吟吟道:“当年德谋兄与昭德不就是得孝卿兄援手才得以幸免的吗?”
王仁表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把话摊开了说:“为兄遭嫡母厌弃,即使怀仁襄助,只怕也难有作为,唯有借此……”
“孝卿兄错了,错了。”李善正色道:“年刚满三十而已,尚有来日。”
同安长公主都多大了,还能活多久啊……不过李善在心里算了算,贞观年间晋王李治被封为太子后,是同安长公主为其做的媒,算算应该至少还有十多年把。
这是铁了心不让自己掺和啊……王仁表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李善的好意,其实他的确没有必要掺和进去,只是埋藏心里的怨愤让王仁表难以安然。
生母、妻子、儿子跟着自己一起被扫地出门,王仁表脸上云淡风轻,但怎么可能心里没有恨意呢?
但同安长公主不仅是嫡母,而且还是陛下的胞妹,王仁表不能做什么,只能用自己的未来去努力扇对方的脸。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难言,但总的来说,显然是秦王占了上风,所以王仁表是久久思虑之后才选择了秦王……这其中也是考虑到李楷、李善两位至交好友的原因。
不过李善的态度很坚决,就目前而言,李世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没必要将王仁表卷起来……说得难听点,万一李世民败了,李建成很可能会大开杀戒。
历史上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除了斩草除根之外并没有大开杀戒,一方面是因为东宫幕僚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另一方面也是他本身有着控制朝局的威望。
但李建成就未必了,更别说边上还有个裴世矩会暗中推动……如凌敬、苏定方、张仲坚、刘黑儿如果跑不掉,那肯定难逃一死。
如程咬金、秦琼、尉迟恭这些李世民的心腹大将估摸着也得完蛋,毕竟李建成不可能放心让他们统领大军。
李善自己或许有机会逃得掉,毕竟明面上并没有依附秦王,而且因为天台山一战,大量的世家门阀都欠了他的人情,但王仁表就难说了……别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