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社尔后悔了，后悔没能全力阻止颉利可汗阵前叙话！/p
颉利可汗献祭了自己独子，才借势裹挟突利可汗、铁勒、奚族等数十部落南下，看似有不可挡之势……而对面那厮的嘴巴太毒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几乎是用利刃一般，将铁勒、颉利、突利三方硬生生的剖开。/p
不说其他的，正中位置的颉利可汗不自觉的勒马向西，而原本东侧的突利可汗以及麾下的亲卫不自觉的勒马向东，两方隐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p
张士贵第一次见识了李善犀利的一面，但他并不觉得肯定是好事……就算突利可汗、铁勒有叛意，但如今颉利可汗势大，为了一明心迹，说不定还能表现一下，全力来攻，对于目前的战局来说反而更加糟糕。/p
但张士贵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异样，李善滔滔不绝的讲述突利可汗与李唐结盟，盟约中约定双方互通商路，约定双方不可攻伐，约定双方共制约颉利……/p
这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而突利可汗虽然几度辩驳，但始终没有否认。/p
为什么没有否认？/p
与李唐结盟，这算是大事，但突利可汗能压得下来……当然了，这是指他能压得住麾下，至于颉利可汗那边，肯定是有的掰扯的。/p
但如果和一手将欲谷设、郁射设送入黄泉的李善义结金兰……那突利可汗就***了，那些郁射设被杀后吞并的部落肯定心生离意，即使不想叛去，只怕颉利可汗那边也要使些手段。/p
突利可汗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善还在那喋喋不休，视线却落在了李善时常不经意拂过的腰间……那是一柄金色的弯刀。/p
几个月前，突利可汗和李善在云州、朔州边界处义结金兰，李善赠其诗集，突利可汗回赠弯刀……这柄弯刀来历不凡，是当年始毕可汗留下的。/p
突利可汗真怕自己开口否认，对面那厮立即举起金色弯刀，一脸委屈……义结金兰啊！/p
怎么？！/p
现在不认了？/p
一直到李善口干舌燥，颉利可汗已经按捺不住，阿史那·社尔厉喝一声打断了李善的话，「足下……」/p
但阿史那·社尔话刚出口，李善突然拨转马头，身后百余骑突然向东侧疾驰而去……突利可汗立即勒马往西，你想干什么？/p
难不成还指望我和唐军合兵一处？/p
众人愕然之时，城头上的朱韦轻笑一声，断喝道：「放！」/p
有轻微的嗡嗡声响起，三条巨大的黑影在城头处显现，迅速的划破长空，擦着刚刚东移唐军的尾巴，直刺突厥正面。/p
各种乱七八糟的胡语传入耳中，李善回头望去，正看见一名骑兵怒吼一声，双手提僵，双腿用力，硬生生原地将胯下骏马拉起。/p
但鸟用都没有，骏马人立而起，巨大的床弩轻易的撕裂马胸，将马背和骑士钉在一处。/p
巨大的嘈杂声响起，颉利可汗周边一片混乱，薛万彻率数十骑兵回转，毫不留情的又洒出一波箭雨……为什么往东，突利可汗不会拦着，而铁勒诸部就难说了。/p
那边薛万彻摘下马槊，还试图毕功于一役，但铁勒诸部已经趋马上前，张士贵在后方连声催促，百余唐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回返寨堡，只留下了城外那一片狼藉。/p
「没死。」结社率去打探一二，回来惋惜的说：「被压在马下，应该受了伤……李善那厮真是……」/p
突利可汗回头瞄了眼，顾集镇顶多也就一两千人马，十余万大军围攻，百倍兵力……人家就算玩些阴损手段也无可厚非。/p
再说了，阵前叙话……那不是颉利可汗坚持的吗？/p
草原部落自然也是有医者的，很快有医者为颉利可汗医治……三支床弩，一支将阿史那一员领兵将领钉在了马上，一支落空，一支射穿了一员将领的马匹。/p
慌乱之中，被侍从扑落下马的颉利可汗就是被这匹马压在了身下……阿史那·社尔嘴唇都咬出了血，数百斤的战马压下来，颉利可汗小腿骨折。/p
而且之后薛万彻洒出的一波箭雨，阿史那·社尔肩头也中了一箭。/p
城头上，李善惋惜的说：「早知道七叔有如此手段，就该携带弓弩……若能擒杀颉利，突厥必散！」/p
张士贵瞥了眼忿忿的薛万彻，「若是陷于阵中，你以为殿下会坐视不理？」/p
站在一旁的朱韦目光闪烁，之前张士贵向来称大郎为邯郸王，「殿下」一词专为秦王所用……今日却以「殿下」称大郎。/p
「武安兄说的是。」李善朗声道：「自下博一战之后，孤最恨坐视友军被围之辈，若万彻兄陷在阵中，孤必领军回援。」/p
薛万彻讪笑了两声，但心里还是惋惜，如果能斩杀颉利可汗的话……/p
但李善不怎么看，床弩不过是捡便宜，能捞到最好，捞不到也没什么遗憾，这么远的距离，差不多也是床弩的极限射程了，朱韦能控制的这么好，能让三支弩箭都落在颉利可汗周边……虽然有自己一直在做靶子引导，这等技术，也算到了极致。/p
不过，接下来的……/p
李善微叹了口气，轻声道：「若有人举孤头颅，某亦不恨。」/p
「十余万大军围城，皆为孤一人……雁门援军尚不知何时来援，更不知会不会有援军……」/p
「殿下适才言之，非磐石心志不可镇朔州。」张士贵突然单膝下跪，昂首道：「即使命丧塞外，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