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小山丘上的李善赤裸着上身，牙齿死死咬着一根木头，身后是苏定方带来的护兵，正在为其重新包扎伤口，作为消毒水使用的玉壶春浇上去，整个人都疼的在发颤。/p
周边的战场依旧纷乱，突厥兵虽然已然溃逃，但唐军哪里会那么轻易放手，左右两支唐骑默契的杀向北侧，截断了留在最后的数千突厥骑兵。/p
张宝相还特地遣派亲卫过来问了句是杀是俘，李善只递去一个冷漠的眼神，那边唐军万箭齐发，刀枪并举，开始了一场血腥的杀戮。/p
「拜见殿下。」/p
「拜见殿下。」/p
最后来拜的是朔州长史宜阳县公刘世让和朔州骑兵副总管何流，单膝跪地而拜……本是一场以救援为目的的急袭，却演变成了一场突厥溃逃的好戏。/p
虽然期间有阴错阳差，虽然期间有诸多运气主导的意外，但谋划突袭汗旗，冲阵落马，持刀奋勇向前的李善得到了这些血战沙场的将士最大的尊重。/p
李善面容冷漠，只微微摆了摆手，远眺西北方向，被截断的突厥后军已然溃败，分出无数骑兵小队向西、向北甚至向南逃窜。/p
「只郭子恒头颅，何能解恨！」/p
听见李善低低的呢喃，声音里夹杂着无穷的恨意，身后的李楷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他没想到那位逃出河东的郭子恒居然是被好友亲手斩下头颅。/p
「诸位来援，足感盛情，但此战尚未落幕……」/p
只听这一句话，刚刚赶到的刘世让就心安了，按理来说，唐军来援，虽有邯郸王诸多旧部，但毕竟主将是如今的代州总管李靖……但李善这句话只谢过在场的诸位，没有提起那位永康县公。/p
换句话说，李善对那位堪称名将的李药师的观感……几乎已经公开了。/p
而这种情况是刘世让希望看到的，毕竟张仲坚急奔雁门关坚请李靖出兵，自己赶到之后又几乎公开和李靖发生争执……可以说，刘世让沿袭了他一贯的形象，怼天怼地对空气。/p
就算此战之后，邯郸王被召回长安，有其在朝，刘世让才有足够底气，也不会畏惧李靖的手段。/p
刘世让目光扫了扫，只是不知道是谁向邯郸王说了雁门关诸事，殿下言语中颇有恨意。/p
应该不是代县令李德谋，毕竟是李药师嫡亲的侄儿……那位脸上颇有些尴尬之色。/p
或许是和邯郸王关系最密切的苏定方，也有可能是昨日不忿李靖行军迟缓的薛万均……/p
其实都不是，而是李善自己想通了。/p
之前裹伤期间，张公瑾、薛万彻陆续提起朝中诸多人来信雁门关……房玄龄、宇文士及、郑善果、柴绍多少都是有过来往的，但黄门侍郎莒国公唐俭之前从未有过来往。/p
李善一时间没有去理会唐俭为什么会来信，但第一时间想起了一件事，历史上李靖急袭定襄，遣派先锋苏定方踏破王帐，当时唐俭正在奉命招抚颉利可汗，好险死在了自己人手中。/p
虽然不好类比，但李善立即确定，李靖是将顾集镇寨堡，将自己和张士贵、薛万彻，并三千唐军的性命作为棋子，作为砝码。/p
佩服吗？/p
的确佩服，李靖不愧深通兵法奥妙，不愧是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名列前茅的一代名将。/p
恨吗？/p
怎么可能不恨？/p
历史上的唐俭恨不恨李靖，李善不知道，但身临其境，李善如何能视若无睹？/p
那么多条人命，李善如何能不恨之入骨？！/p
李善的视线转而投向南侧，大战至今，李靖应该得到消息了……/p
「张弘慎，刘元钦，苏定方。」/p
三人向前几步，张公瑾躬身道：「请殿下吩咐。」/p
身后的秦武通微微挑眉，他也曾在秦王麾下，殿下这个词向来只用以秦王，但今日秦王府中的张士贵、张公瑾、薛万彻均如此称呼，可见对其心悦诚服。/p
「突厥大部往西北而去，可能追击？」李善虽然目露寒光，但心里清楚，自己在军事才能上其实并不太出挑，此次固守顾集镇坚持八日之久，最后出城搏命一击，导致突厥大溃，实际上是穿越者的身份、张士贵、薛万彻的指挥，以及些许运气导致的结果。/p
如果不是知晓历史，没有之前的谋划，突利可汗合力攻城，顾集镇早就告破。/p
第一个开口的是刘世让，这老头上前一步，昂首道：「突厥败退，自当追击！」/p
刘世让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但一旁的张公瑾心思缜密，怀疑李善这是有意和很可能即将赶到的李药师争夺兵权，一时间没有开口。/p
李善哼了声，「突厥虽溃，但颉利未亡，主力犹存，若要追击，难道不应该是即刻启程吗？」/p
「等永康县公赶到，再行北上，颉利可汗早就整顿大军……」/p
「如此功勋，难道诸位不想要吗？」/p
刻意放大的声音吸引了周边将校的注意力，渐渐地，十几个将官聚拢而来，眼中透出的都是蓬勃的战意……江淮平定，中原再无大战，逐敌漠北，建功立业……这很可能是开国之初最后一次大批量爵位发放的机会。/p
张公瑾苦笑一声，与不远处裹完伤的张士贵交换了一个眼神，「殿下，若是追击，胜负难料……」/p
薛万均突然高声道：「战阵之中，谁都没有必胜把握，难道秦王殿下当年虎牢出击，已然胜券在握？」/p
李善不动声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