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号上,除了值守岗位无法脱身的水手外,其他船员与随船军士开始在甲板上展开了拉网式搜寻,在张玄庆的严令下,每一寸甲板都需要仔细查看。
毕竟传说中赤潮的凶险,令张玄庆不敢有丝毫懈怠。
火石天沿着船舷一寸寸躬身查看着脚下,甲板上的桐油涂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一层柔和的光泽,赤脚走过丝毫没有粗糙的感觉。
“漆匠的手艺不错!”火石天暗想,与自己被船队招募前曾经呆过的船只相比,有着天渊之别。
要知道水手只要上了船,几乎都是赤足。学会在颠簸的海船上保持身体平衡,是一个合格水手的基本功。
海上气候潮湿,甲板上长年都是湿漉漉的。赤足的水手依靠脚趾的力量,比起穿鞋来,能够在甲板上站得更稳。
火石天约莫行进了七八步后,忽然一点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顿时心中狂跳不已,这与先前那件衣衫上沾染的红色是如此相似。
他小心翼翼靠过去,发现在甲板与船舷内壁交接处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红色痕迹,更为醒目的是紧挨着的半截惨白的骨骸。
对这具骨骸,火石天还有印象,船上的一具拖网正是因此而毁。
而此刻可以看到,这半截骨骸的断面处的颜色,已经由原来的惨白变成了刺目的鲜红,正是红色区域的起始之处,很明显甲板上的红色正是源自于此。
之前这半截残骸从海中捞上来时,火石天也是亲眼所见,他能够肯定先前的残骸上绝对没有出现这种诡异的红色。
当火石天观察着残骸变色的断面时,甲板上的那块红色区域正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悄然扩大,而且扩散的方向正是他所处的位置。
既然已经找到了源头所在,火石天直起身来,扬声道:“此处有发现!”
正在等候结果的张玄庆闻声而来,那块格外醒目的红色顿时映入他的眼中。
张玄庆的第一反应就是,让闻讯过来的众人与这处红色区域保持一定距离,毕竟谁也不清楚这种红色存在什么危险。
张玄庆很快也注意到了红色区域的源头,半截残骸的断面处鲜红一片,在惨白骨骼的映衬在显得分外诡异。
这半截残骸被捞上船之初,张玄庆就曾以掌心雷相试,结果残骸丝毫无损,虽然船上的环境限制了张玄庆不便使用威力更大的雷法,但这半截残骸能够承受掌心雷一击无损,显然不是凡物。
张玄庆原本是打算返回合浦后,再对残壶行细查,没料到会出现目前这种状况。
按照火石天所言,这种红色与其亲历过的赤潮极为相似,而眼下海面上的赤潮被船只隔绝在外,况且残骸从海中捞起,是在赤潮出现之前。
仅凭火石天的一面之词,张玄庆很难将两者等同起来。
围观的众人虽然在张玄庆的命令下,保持了与红色区域的位置,但好奇的天性使得他们并未散去,不过众多赤足与各色靴子仍是泾渭分明。毕竟船上除了水手们,其他人并没有赤脚的习惯。
当张玄庆陷入思考时,异变陡生,那块原本只有碗口大小的红色痕迹猛然扩散开来,好似水流一般,沿着甲板朝众人所在的位置涌来。
与此同时,残骸断口的红色也迅速向着半截残骸蔓延,转眼间残骸的三分之二已经变成了红色。
面对如此诡异的变化,众人惊慌失措,四散后退,慌乱间还有部分人被挤倒在甲板上。
在随船军士出动的情况下,甲板上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秩序。一身官袍、体型肥壮的高大为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虽然体型的优势使得高大为没有被挤倒,不过脚上那双崭新的官靴,已经被一双双慌乱的赤脚踩得不成形状。
通常情况高太监是不会与水手们挤到一处,不过因为先前沈惟敬在甲板上的宽衣解带之举,虽然此举是应张玄庆之命,但在高大为看来,当时张玄庆所给出的缘由实在是颇为儿戏。
无论如何,沈惟敬作为镇守府的属吏,此举实在有伤高太监的颜面。高大为又不敢公然对张玄庆表示不满,因而他只想为自家下属的行为寻找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以保持心理平衡。
而先前那个在他看来颇为儿戏的缘由,突然有了物证,高大为出现在围观人群中,就不足为奇了。
张玄庆此时也反应过来,由于他离红色区域最近,此刻蔓延的红色离其脚下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尺。
原本呆在船楼中的朱云贞听到动静,来到甲板上时,正好见到一片诡异的红色正朝着自家夫君脚下涌去,而甲板上慌乱的人群更说明了有意外发生。
张玄庆面对这片急速蔓延过来的红色,淬不及防之下,慌乱之色在眼中一闪即逝。
此时他也顾不得可能对船体的损害,抖手间连续打出三道火符,身前甲板上冒出三道火线,顿时暂时遏制住了红色蔓延的势头。
张玄庆没有留意到的是,救夫心切的朱云贞已经激发了她初习不久,还不甚熟练的白雷符,一道细细的白色雷光,险险擦过张玄庆头顶的道髻,落在了红色最为浓郁的残骸上。
雷光在赤红的残骸表面跳跃,所经之处红色褪散,瞬间露出骨骼原先的惨白色,但立刻又被红色覆盖。
当跃动的雷光完全消散后,经过一番雷光洗刷的半截残骸从里到外,竟然变得晶莹剔透,根根骨骼好似红玉一般,而且从骨骼外表上看,并未出现任何损伤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