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面见群臣的天子朱见深,这i传旨命九卿于文华殿共议开海之事,大臣们闻之愕然。虽然天子难得召开朝会,但所议之事竟是重开海路,联想起前些i子兵部郎中刘大夏获罪的起因,这才发觉天子早有此意。
几位暂时避居家中的尚书也奉旨参加此次廷议,文华殿中诸位大臣到齐后,老首辅商辂发言道:“今i我等奉旨共议重开海路之事,诸位有何意见,尽可畅言。”
户部、工部、兵部尚书都早已知晓此事,虽然答应了张玄庆,廷议之中不会出言阻拦此事,但也不会主动出言支持,否则必会引起同僚们的怀疑。
刑部尚书林聪,礼部尚书邹干,左都御史王越,通政使张文质,大理寺卿宋旻都是首次得知此事。
刑部尚书林聪道:“自宣德八年,西洋取宝船队返回南京后,我朝再无片板下海,为何陛下如今又提起此事?”
在场大臣心中都明白,所谓“无片板下海”只能糊弄一下不知底细的人,沿海豪门大族多有私下从事海上贸易,其背后依仗的靠山就在朝堂之上,毕竟海贸获利丰厚,朝中诸公也有人从中取利。
老首辅接言道:“天子心意我等不必揣摩,眼下只议此事当不当行。”
礼部尚书邹干道:“昔i郑和七下西洋,其间虽有万邦来朝之盛况,但耗费巨大,朝廷国库无法承受,这才停下了船队继续出海之举。如今陛下又要重开海路,单单是重建船队,又需耗费多少,国库可能承受?”
户部尚书杨鼎闻言,正se道:“重建船队耗费必然巨大,但户部尚能支撑,况且海贸获利丰厚,一旦船队出海交易,其赋税收入必可弥补国库亏空。”
左都御史王越与通政使张文质对视了一眼,奇怪杨鼎这样的老顽固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两人都有亲族参与海贸之事,他们当然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多么丰厚,但如果朝廷插手到海贸中来,其他海商的i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杨鼎如此一说,邹干倒不好继续说什么了。王越只得出言道:“朝廷岂能出面行此商贾之事,此事实在有损朝廷颜面,必遭朝野非议。”
王越的言外之意是:朝廷一旦插手进来,其他海商如何能与之抗衡,海贸厚利岂不是由朝廷独享,那背后支持沿海豪族的朝中诸公岂能善罢甘休,断人财路必遭朝中同僚嫉恨。
通政使张文质也作se道:“朝廷赋税自古以来就是以田赋为本,杨公怎可如此本末倒置。士农工商,商贾为四民之末,所谓君子不言利,不知杨公怎可出此商贾之言。”
张文质一副儒人君子风范,言语间对商贾之事十分鄙薄,可谁能想到,他背后的家族与沿海豪门联手,每年从海贸之中都能获锐利,在其家乡广购田地,早已是当地最大的田主,而且依仗他的高官身份,田赋已经多年未曾交纳。
杨鼎见王越与张文质如此说法,反驳道:“老夫掌管户部多年,近年来我大明天灾连连,为了赈济灾民,当地官仓为之一空。诸位应当记得,当初老夫曾上疏,许商贾以粮赎罪、以粮折钱,以粮代欠税,才使得官仓重新恢复存粮。自成化二年始,因国库匮乏,朝廷甚至出卖度牒,买粮济荒。”
“老夫支持重开海路,岂是为了区区海贸之利,自我大明立朝以来,户口i增,但天下田土有限。譬如一亩地的出产能养活一人,此人成家立业,繁衍子孙后,昔i的一亩田地如何能养活得了一家人?只能继续开拓田地。天下适宜耕种之地,总数有限,为了养活生民,只能拓地于蛮荒,宋室南渡后岭南之地已经尽开,如今我大明又能于何处拓荒?”
“老夫也曾查阅史书记载,宋时传入中国的占城稻,耐旱米多,一年多熟,原种产地占城就在南洋要冲,可见取宝船队所经过的南洋之地,确是膏腴之地。况且南洋多为蛮荒之地,当地土人不足为虑,这正是天赐予我大明之地。”
一直冷眼旁观的大理寺卿宋旻,此时发言道:“太祖钦定十五个不征之国,据《皇明祖训》所载,有朝鲜国(今朝鲜)、i本国(今i本)、大琉球国、小琉球国、安南国(今越南)、真腊国(今柬埔寨)、暹罗国(今泰国)、占城国(今越南)、苏门答腊国、西洋国(西洋琐里国)、瓜哇国、湓亨国、白花国、三佛齐国、渤泥国。”
“此十五国中,位于南洋之地的就有八国之多,难道杨公所言天赐大明之地,是要与彼国交锋,才能到手?这般做法岂不是有违大明祖制。”
宋旻抬出太祖祖训,杨鼎一时间无法驳斥,此时兵部尚书项忠接口道:“宋公所言大明祖制,岂不闻时移世易,当i太祖立朝之初,尚未出现杨公方才所言户口繁衍、田土不足之事,故而定下不征之国,如今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当行权变之道。何况区区海外番邦,也难抵挡我大明兵锋。”
张文质仍不死心,强言道:“我大明子民恐怕不愿背井离乡,远赴海外蛮荒之地,难道朝廷要强迫百姓迁往海外吗?若是这般,实在有违仁恕之道。”
张文质深知,自家亲族在家乡拥有良田无数,若是租种自家田地的佃户,都去了海外拓荒,那谁来替张大老爷种地?因此他还企图驳倒杨鼎。
一直没有发言的工部尚书王复,此时笑道:“张公对百姓之事恐怕还不了解,一般小民为得几亩传家之地,往往要经过几代人jing心耕作,若遇天灾,百姓为求活命,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