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城走到一个脸颊上有道深深疤痕的士兵面前,拉着他的手来到瞭望口前,指着前方工事一角对那名士兵问道:
“老陈,你好好想想,工事的薄弱点究竟在哪儿?”
那名叫做老陈的士兵仔细看了一会儿,眉头紧锁,摇了摇头:“韩团长,四年过去了,我现在也不十分肯定,我必须亲自上去确定一下。”
“这——”
韩铁城有些迟疑。
老陈是杜月笙派来助战的青衣队成员,实际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五十岁的人。当初在修建完一号工事时大约有四十多名中国劳工遭到日军集体枪决,当时他腹部中了一枪昏死过去,行刑的鬼子兵又半是试探半是好玩地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见没有反应便和其他人一样扔进了黄浦江里,后被过往的渔船捞起,发现他一息尚存便立即送到医院抢救。
若不是机缘巧合,老陈早就葬身鱼腹了,可惜他的两个弟弟没有逃脱日本人的毒手,去修建日本人的其他几个工事后便杳无音讯,估计凶多吉少了。
当初杜月笙挑选青衣队到吴铭处接受训练,全家被杀的老陈强烈要求加入,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韩铁城之所以会迟疑,在于老陈是杜月笙的人,若是出了事会不会让杜月笙有不好的联想?再者,老陈已经是陈家的独苗,他若有个好歹不是绝后了吗
其实,就整个一号工事而言,适合部队展开的只有堡垒前面的广阔地带,但日本人早早地就把视界内的建筑爆破拆除,导致前无遮挡后无掩体,日军火力点前留下的累累尸首已经证明此路不通。
一号工事经过日本人一再扩建和改造,壁垒用钢筋混凝土进行了永久性改造。几天前,主攻的第八十八师强行派人突破日军火力网,在一号工事的侧后墙根处引爆炸药包,却只是炸掉外层的一层砖墙,露出里面的钢筋,徒劳无功
韩铁城还在思索,老陈有点儿急了,这几年来,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生存的意义只为了向日本小鬼子索取血债。在常山大营,他发疯似的训练军事技能,就是为了报仇,现在机会来了他焉能不激动?
“韩团长,你就让我去看看吧……只有近距离查看我才能确定位置,要不然,兄弟们会跟第八十八师一样,要送掉多少无辜的人命才能拿下来啊!”老陈眼中含泪,语气满是悲戚。
兵贵神速,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一号工事的薄弱部位予以爆破,在场的人中只有当初参与建设的老陈知道个大概,韩铁城抬腕看了看表,恨恨地一咬牙,拍拍老陈的肩膀:“你一定要小心”
老陈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嘿嘿一笑:“我打小就在上海街头厮混,卖报、卖水果、收破烂走街蹿巷,这一带我熟悉的很,知道什么地方能躲人
韩铁城重重地一点头,目送老陈冲出掩体,晃进前面半倒塌的石库门建筑。韩铁城一声感叹,转过身,对着几个营长吼道:
“诸位,炮兵已先建一功,但要取得最后胜利,还得靠我们步兵。我新二师与日寇不共戴天,此役不成功便成仁”
“是”众人立正,立即回答。
这时,雾越来越浓,不远处,从全团挑选出来的突击队员猫着腰,慢慢地潜伏到距离目标工事四百余米的地方。
韩铁城拿着望远镜,默默地看向一号工事正面五米多长的墙体,若是日本人把唯一的漏洞也弥补上,那韩铁城只有下令强攻了,意味着一团将会有很大伤亡。
韩铁城屏住气息仔细观察,突然一个身影如灵猫一般蹿入他的视线……正是老陈的身影,韩铁城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祈祷。
望远镜里,老陈从一栋破旧的房子里冲出,越过一片由牺牲的国军将士堆砌成的小山,借助薄雾掩护,三两下冲到一号要塞墙根下,一个匍匐倒地,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慢慢挪动身体,移动一段就抬头慢慢观看,最后在一段墙体停下,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用手重重地拍了三四下,回过头时脸上浮现一丝喜悦,然后作了一个商量好的手势。
突然,视线内的老陈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抬起头,韩铁城跟着老陈的视野把望远镜朝上方一移,正好看到二楼一个把脑袋伸出窗口观察周边环境的鬼子兵嘴角浮现的狞笑,鬼子兵举着歪把子机枪,枪口冒起一串火舌。
韩铁城再看老陈的时候,他已经倒地,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嘴张得大大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努力地伸出手,用力拍打一下墙面,最后一个动作很有力度,尔后停顿一下,头一歪贴到墙上,眼睛瞪得大大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砰——”
这时一声枪响,埋伏在左侧石库门楼房楼顶的一名狙击手,在四百米距离上开枪,将那名正得意笑着的鬼子兵直接爆头,鬼子手里的歪把子机枪从窗口滑落,落到一号工事外面。
说时迟那时快,接到老陈的指示,拿着索米冲锋枪的突击队员们一下子鱼跃而起,举起冲锋枪就朝着前面冲去,紧随其后的火箭筒小组在一个班的突击队员掩护下,飞快地朝着一号工事猛冲而去。
索米冲锋枪在三百米距离上已经拥有较高的精确度,突击队五十多名队员,相当于五十多支机枪同时开火,火力异常凶猛。日军拼命还击,轻重机枪就像一道道火鞭,弹幕在空中交汇,随即各自卷向对方。
突击队员们一边拿着冲锋枪对着日军的窗口一阵扫射,一边闪腾挪移,玩命地朝着前方冲去。由于有狙击手专门压制日军的神枪手,日军枪法好的优势没有发挥出来,迅速让突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