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杀戮中被血色染红,两军交锋的势头直到次日天色渐明才稍有偃旗息鼓之态,险峻的两锋夹道,陡峭山谷,全是一片疮痍之像,从山背升起的朝阳像血一样红,山间溪流也被血水染得赤目,一具具倒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盔甲和丢弃的武器也随处可见,偃旗息鼓之后的士兵们在沉默地收拾战后的惨状,重拾丢弃的盔甲和武器,熊熊烈火无声地将被丢弃的尸体燃烧成灰烬,和天边朝阳的红光相互辉映,像是在祭奠这些死去的亡灵。
白起的军帐之中,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随军的巫医进进出出,在这样即将要入冬的山谷里,竟然急得满头的汗,帐内除了白起的几个近身侍从,并无太多的人。
大帐之中,赤裸着上身坐在那的白起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脸部线条深邃而冷硬,薄唇也略显苍白,整个人坐在那,连带着他周遭的温度都陡然降了不少,心口的血窟窿上仍没着折断的短箭未取出,地上的衣袍全是沾染的鲜血,这个牵动着所有人的全部心思的冷漠男人,从头到尾,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就这样沉默着,闭目而坐,仍由长发披落,沾染着血腥,邪肆起来……
随着冷风灌入这座军帐,一阵阵寒意也一并在这帐内站着的每一个人周身蔓延开来……
涟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极点,在场的白起的亲信们更是无一人开口说话,出去了许久的巫医又一次掀帘而入了,刷刷刷,随着帘子的起落,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进来的巫医身上,有很多话想问。
那巫医的神色焦虑,进来之后,也没有采取任何救治的手段,一向沉稳的涟按耐不住,皱了眉,问了句:“白起大人的情况到底什么样了!”
涟的声音不高,但字字带着杀意,巫意脸色一白,差点跪了下来:“涟大人……不瞒你说,臣,不敢拔箭……”
那箭虽未中心脏,可一旦拔箭崩血,这种责任,不是他一个小小巫医能担得起的,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冒险……
不敢拔箭?!
本就牵挂白起大人伤势的侍从们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也低声斥责:“你是巫医,连你都不敢拔箭,我们要叫谁替白起大人医治伤势!”
“无用之人,不该活在这世上!”
面对着这些分明因为担忧而将火气迁怒到了他身上的白起大人的亲信们,那巫医腿上一软,当即跌跪了下来,冒着冷汗,哆哆嗦嗦道:“不不不,有办法有办法,或许……或许还有一试,我们立即设坛祭神,请天神庇佑……”
“既然留你无用,就和为了守护白起大人的安危而牺牲的将士们作伴去吧,如此,也算你保全忠义!”涟低喝出声,打断了巫医为自己开脱的说辞,正要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
“涟。”
低沉威严的声音蓦然响起,众人一愣,只见白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深邃幽寒的星眸冷凝着,眸光一派清醒,看来刚才他们的对话,他必然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然白起的神色冷漠,若不是那心口的血窟窿可怕得让人无法忽视,他的脸色平静得简直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涟拔刀的手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上前几步,在白起面前跪下:“白起大人。”
白起垂眸,淡淡地看了因为太过担心他而要迁怒巫医的涟一眼,开口道:“巫医无能,罪不至死,如今这形势,正是你我需要用人的时候。”
涟神色一怔,恭敬道:“涟知罪,请白起大人保重身子。”
“把取箭器物给我。”白起不再多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人不禁呼吸一凛,面色大变。
“白起大人……”涟的面色也是一变,但他跟在白起大人身边十几年,很清楚白起大人的脾性,顿了顿,涟还是低下了头来,起身退到了一侧。
“白起大人……”保住一条命的巫医颤抖着将已经被火烤得炙热的尖锐匕首奉到白起面前,那匕首也随着他颤抖的手剧烈抖动着,险些要拿不稳:“请您,三思……”
白起没有说话,他健硕的肌理在汗水的浸湿下显得更加线条分明,那血窟窿像一个可怖的黑洞,白起眼也不抬,脸色漠然,只手执起了刀柄,残忍地将伤口处的血肉剥开,然后握住断箭,扣紧,眉间微皱,拔出……
“白起大人!”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白起已经将手中从身体里取出的断箭连同取箭用的匕首丢到了地上,随着断箭被取出,鲜血毫无例外地拼命往外涌出,白起这才将目光平静地落在已经吓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巫医:“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你了。”
“是,是……请白起大人放心!臣,臣必定竭尽所能!”此时的巫医满面惶恐,更多的,是惶恐这个年轻有为的统治者那果决而又残酷的魄力,白起复又闭上了眼睛,面色略显疲惫,帐子内再一次陷入了一片寂静,这种威慑力,在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无声的说服力,让人们相信,这是个永远不会倒下的……强大王者!
巫医擦去了脸上的冷汗,神色严谨了起来,为白起止血包扎伤势的手略显颤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巫医身上,尤其是在白起大人如此的信任下,巫医感到压力巨大,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白起大人伤口的血止住了,上了药,包扎妥当,等做完了这些,这里的所有人,也都如打完一场大战一般虚脱地松了一口气。
帐外忽有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