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尧有些烦躁。没有错,那个幻境确实是他的东西,而且是比较私密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本来想撒几个谎话糊弄过去,结果越描越黑了。
他在峨眉山斩杀恶鬼后,一路赶回长安,经过莽浮山时遭遇梅玄桢报复,他撑着重伤的身子召化出幻境,躲在里面安静养伤,哪知一时休克下,导致幻境混乱,陆襄便是此时坠入幻境里。
本来想将她打晕后送出去,不料听到她说,父亲江泊宁重病在床无人照顾,竟一时迟疑——他曾让天机阁查过,江泊宁有个名为陆襄的女儿,一听是故人之女,就那么愣了一愣,再加上重伤无力,居然闯下这个大祸。
之后的事,就是几个谎,一步步引导她找到出口,离开幻境,坐在河边想了许久,最后还是顺水推舟,借机跟到她家里看看江泊宁的情况。
龙尧很早以前就知道,江泊宁身染重病,对此一直挂心,只是碍于他墨梅雪刃的身份,没有亲自去探望过他,他是突然间病重的,对于来龙去脉,龙尧一直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那天半夜里,龙尧的确是在给江泊宁诊脉,一查才知道,他不是病,是伤,而且伤是“星卯仲冬”所致。
这个是梅玄桢“西方七宿”中的招术,天底下只有他一人会使,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江泊宁是被梅玄桢打伤。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龙尧很想彻底查个清楚。思来想去,觉得事情只能从陆襄身上下手。
正巧在西顺大街目睹秋水截囚车,这时他便明白了,陆襄的事都是梅玄桢在暗中掌控着,于是悄悄跟在秋水后面,一直跟到梅玄桢的梅花林里。
本以为这丫头经历过好几场大风波,早该把什么幻境的事抛诸脑后,谁知她还念念不忘,龙尧又烦又无奈,只好继续装傻:“什么鬼话,听不懂。”
陆襄眯起眼睛,直话直说:“我知道,绳子是你的东西,你一定知道怎么破解,却故意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
龙尧“嗤”了一声,“是啊,我知道,还成天都被捆着,我好玩吗?”
他这话固然无法反驳,但陆襄觉得很不对劲,别看他脾气差,其实他是个正直纯善的大侠士,他宁肯忍受这种困扰,也不愿意把办法说出来,只能证明,这法子是一件十分难办的事情,他不想让人去冒险。
陆襄正色起来:“我要帮你解开呀,我说过的话一定作数,你不用顾忌,就算刀山火海我也去闯,你是个大英雄,你懂我的心,你快说吧。”
龙尧不由怔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看了陆襄一眼,语气变得平和:“你试试,把绳子绑在你身上,看看会怎样。”
“咦?”
陆襄微微皱眉,这样岂不要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么?不过仍然照做,红着个小脸,从他氅衣里拿出绳子另一头,绑在自己左手腕上,抬起头看他。
“解开啊。”龙尧微一抬下巴。
解开?陆襄怀揣着疑惑,依言去解绳结,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个结竟然轻易被解开了,怎么回事?难道这玩意儿已经失效了?
她正要去解试着解龙尧的绳结,但他突然站起身,迈步向船头走去,望着江面远处说:“懂了吧,别再啰嗦,以后不准再拿这事烦我。”
其实道理很简单,陆襄惊愣了一下后,很快就想通了,原来这条红绳索神通广大,只对龙尧一个人生效,这可怎么看怎么荒唐,他不会作茧自缚,绳索应当另有主人。
不过更多的疑惑也接踵而起,他放个别人的东西在他屋里,这行为就很奇怪,关键在于,这玩意儿能把他克得死死的,他还自认不知破解办法,他好玩吗?
眼下不管怎么疑惑,继续咬住去问,也问不出更多细节,陆襄望着他的背影,想了一会儿,还是只有作罢,可心里好大的不甘心,最后忍不住补一句话。
“要是你骗我,我就不依了,到时候拉你去示众,看看你这堂堂阁主的笑话,到底好不好笑。”
龙尧的额头上瞬间冒起几条黑线,但是他把话语重心转移了:“怪了,你有几斤几两,哪来的自信把我挟持住?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任由你摆布,绝不反抗。”
陆襄嘿嘿一乐,他对骗人两个字闭口不谈,显然有鬼,故意这么一说,就把他试出来了,用手指刮脸颊:
“羞不羞,天下第一呢,和不会武术的人比武,你很有意思吗?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被我摆布过。”
提起这件丢脸往事,龙尧没什么好说的,望着江面远处假装出神看风景,这段争执就这么结束了。
暮色四合时,乌篷船驶入了长安码头,天边一轮弯弯的月牙,浮现在濛濛江水上方,长安城里华灯初上,格外繁华热闹,顺着漓江往下游又行出几里水路,一片美轮美奂的彩楼河房展入眼中。
这一带沿江修建,号称“十里烟波”,乃是长安城烟火最繁盛之地,入夜便点燃江里江外的华灯,水天辉映便是一场星汉灿烂,江上画舫妙音,楼内觥筹交错,号称十里之外都可见烟花璀璨。
“真好看啊!”陆襄瞧得目不暇接,只觉得江上花灯,楼中灯笼,怎么看怎么可爱,心中的抑郁都被驱散了不少。
虽然她早小就知道十里烟波的盛名,不过从小到大还没有真的来过,这次才亲眼目睹了这里的华丽璀璨以及富贵骄矜。
这时天色还早,画舫都还没有出江,水上的游船并不多,尽管如此,两岸那些朱栏雕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