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不易向段北山和肖占奎两人抛出橄榄枝后,便示意两人早点回去休息,并告诉两人今天给他们和他们手下那些弟兄放假一天,除了负责监视虹口日租界的弟兄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放松一下,不必留在岳家公馆值守。
在段北山和肖占奎起身告辞,满怀心事的离开岳家公馆之后,岳家公馆的客厅内只剩下岳家父女和孙不易三人时,岳老爷子才面色凝重的向孙不易说道,“不易贤侄,老夫心里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但只是不知这话当讲还是不当讲!”
“岳伯父言重了,”孙不易郑重的向岳老爷子摆了摆手,一脸挚诚的说道,“在小子的心中您就如同是我的亲族长辈一般,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忌讳。更何况不论是经历还是见识,像小子这样初出茅庐的人和您比起来,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所以小子作事情时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岳伯父能不吝赐教,耳提面命一番。小子虽然不敢说自己能有古人那种闻过则喜的胸襟,但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还是晓得的。”
岳老爷子闻言不禁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当岳老爷子亲眼看着这个座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犹如旭日东升一般,迅速的展现出越来越惊人的能量时,原本还有些担心孙不易毕竟年轻气盛,加之这一段时间在上海又是顺风顺水,有如神助,只怕难免会生出些桀骜骄横之心。
可如今看来,这个少年虽然极具实力却仍旧心怀恭谨,戒骄戒躁,这就真真儿是实属难得了。看来这个少年也许真的能得到自己那位老朋友的认可也说不定!
不过岳老爷子还是决定向孙不易举荐自己那位老友之前,再出言试一试孙不易的心性,看看这个少年为人处事的风格到底如何。
“不易贤侄,方才我听了你对段北山和肖占奎两人所言,心中倒是确有些一已之见。这两人虽说如今都对你俯首帖耳,做事也算勤勉,但毕竟一个是身在江湖的黑帮大佬,另一个则是混迹在警局里的老兵油子。自古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两人便是有‘疑’之人啊!不知不易贤侄以为如何?”
岳老爷子说完,便目光炯炯的看向孙不易,等待着这个自己极为看重的少年会做出什么样的回答。而座在岳老爷子身边的岳玲珑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了一抹诧异的神色,之前父亲还责怪自己对段北山的无理,怎么这会儿当着学长的面却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沉吟了片刻之后,孙不易肃容向岳老爷子说道,“我知道岳伯父是为了小子着想,所以小子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就开诚布公的和岳伯父您说几句肺腑之言。自古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对这句话,小子却不敢苟同。这人打从娘胎里出来,就算是一脚踏进了这万丈红尘当中。人潮熙熙皆为利来,人潮攘攘皆为利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诉求和理想。”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永远也找不到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也永远找不到两个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想到一起去的人。而这个‘用人不疑’就会因此变得非常危险。即便是在某些非常时期必须要做到‘不疑’,那也应该是有条件而非绝对的。”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有人能够达到所谓‘不疑’的程度,可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剩下那些被列为‘可疑’的人肯定还是大多数。相信几个人而怀疑天下人,就会像历史上的胡亥相信赵高、杨广相信宇文成都、朱由校相信魏忠贤那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身败名裂国破家亡!所以小子的用人之道和岳伯父所说的正好相反,那就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孙不易的语气虽然缓慢沉稳,但其中却透着一股坚定。
“天意!真是天意啊!”岳老爷子听完孙不易的回答,如释重负一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唏嘘不已。而坐在岳老爷子身边的岳玲珑则仍旧低头沉思不语,显然还没有从孙不易这番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的论调中摆脱出来。
“不易贤侄,你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不人云亦云,正可谓难能可贵啊!不瞒你说,老夫刚才那番话只是想试你一试!”岳老爷子手捻须髯,朗声笑道,“不过你这回答却大大的出乎我的预料之外,若不是你所言的这番话在三十年前我还曾听一个人说过,只怕今天老头子我非得拜你为师不可啊!哈哈哈哈!”
孙不易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惊诧和好奇之色。这些认知放在自己曾经所在的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并没什么稀奇,可眼下是民国,比1937年再早上三十年,孙不易真的很想知道在1907年说出和自己刚才那番言论相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岳老爷子将手伸进怀中摩挲了片刻,取出半块玉牌递到了孙不易手中,若有所思的缓缓说道,“不易贤侄,说那番话的人是我当年在义和拳里认识的一位朋友,此人有经天纬地的不世之才啊!不过几十年风风雨雨却早就让其心灰意冷了。我那位老友叫萧无求,眼下就住在南京城内的闲云巷中,平日里一向是深居简出。我刚才说那番话,就是想在向你推荐此人之前看看你能不能容得下他。不易贤侄如果有闲暇之时,不妨带着这半块玉牌去南京城内登门造访,虽说我那老友脾气有点古怪,但要是你真能请动他出山相助,必然受益无穷!”
孙不易珍而重之的将岳老爷子递过来的那半块玉牌收在怀中,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