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屿沁定定望向院中那身影,但见来者原本风华的脸颊已显出几分憔悴之色,胡茬泛青,是他不曾见过的疲惫模样。
顾锦玉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在院中石椅上落座,又信手端起桌上一杯已经凉透的夜露清茶,眉头不皱地饮下,这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看向屿沁。
“屿筝现今被幽禁在霜华殿中,虽是如此,皇上倒也并未苛待她,青兰、桃音依旧侍奉在侧,还有先前在岚静殿侍奉的宫婢芷宛,也在霜华殿中。但此番行册封礼前却被幽禁冷宫之中,的确出乎意料……”顾锦玉知道,屿沁此时最在意的自然还是屿筝的消息。然而顾锦玉却隐瞒下了许多,至少他不能告诉白屿沁,此番忠亲王之死和屿筝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听到顾锦玉这般说,白屿沁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开来,好在顾锦玉带来的消息并不是那般糟,听他话语中的意思,想必还有转寰的余地,但白屿沁的心里仍是有疑惑:“依着屿筝的性子,本不该惹得皇上动了如此大怒,又怎会被幽禁在如同冷宫一般的霜华殿中?”
顾锦玉眉梢微挑,只沉声道:“明相近日颇有异动,先是上书参奏白大人。继而又与各地藩王书信往来密切。因得王爷逼宫一事,如今我的身份明相亦是了如指掌,再多的消息,我也无法探出,这老狐狸防备得紧……”
“说到逼宫之事,忠亲王当真是因病而逝?”白屿沁语中满是疑惑。
但见顾锦玉面上浮起一丝厉色:“怎么?难道你置疑皇上?”
“自然不敢……”白屿沁忙应道,月色下,他清冷的身影投射在顾锦玉的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片月华淡影中:“只是你还好吗?”白屿沁知道,顾锦玉多年隐藏身份监视忠亲王,意料之外地,却与忠亲王成了莫逆之交。此番忠亲王死讯传来,只消瞧瞧顾锦玉的脸色,也知此事他亦是深受打击。而如果忠亲王并非因病而逝这般简单,那么忠义之间,对于无可奈可遵从了忠却失了义的顾锦玉而言,是极为深重的痛苦。
“说无碍是假的……”果然顾锦玉的神色苍凉,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三王爷视我为知己,却不知我的底细。那日在紫宸殿中,我瞧得出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屿沁兄,你可知那一瞬,我多么希望时间退回到最初,我不曾归于影卫门下,也许我自可与他对酒畅谈,笑看尘世……”
屿沁朝着顾锦玉走近一步,眸色沉沉:“可若你不入影卫,又如何能与三王爷成了莫逆之交?锦玉,世间诸事莫过如此,有舍有得,自难两全……”
顾锦玉垂下头去,夜风扶起他的鬓发,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缓缓看向白屿沁,敛去了眉目间的悲伤之色,转而以郑重的语气说道:“此番我前来,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闻听此言,白屿沁亦是神情冷肃地看向顾锦玉,但见顾锦玉缓缓起身道:“藩王异动,只怕是明相在肃清朝中的对抗势力,意欲独大。可是这样一来,镇守漠城的方将军腹背受敌。若是云胡趁此机会攻下漠城,恐怕要直袭上京……”
“那皇上的意思是……”白屿沁皱眉,要知道,他供职于礼卿书院,不过是安代云手下的一员。屿沁犹记得安大人慎之又慎地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差使你……”而如今看来,这变幻莫测的宫闱风云,到底是行至迫在眉睫时。
顾锦玉轻叹一口气:“皇上的意思,是命你暗中率兵前往漠城。如今皇上下令封禁白府,明相对白府的监视自是会松懈不少,趁此机会,你前往漠城,助方将军一臂之力!”
说着,顾锦玉从怀中取出一方令牌和一封密函,白屿沁见状便急忙跪了下去,双手接过:“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话音落定,顾锦玉将白屿沁搀扶起来,郑重说道:“屿沁兄,此番前去,路途艰难,你……”似是有千般叮嘱,然而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那灼灼生辉的双眸,顾锦玉话道嘴边却转而成了最简单却也最郑重的嘱托:“多保重!”
白屿沁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顾锦玉的肩:“屿筝就托付于你,一定要护她周全!”
“我定当尽力而为!”顾锦玉亦是搭上白屿沁的肩。
二人皆知,这是彼此最慎重肃穆的嘱托,也许他们会很快相见,也许便会阴阳两隔。前路漫漫未知,有的不过是互相明白且坚定的心……
看着顾锦玉的身影跃上院墙,消失在清冷的月色中,白屿沁摩挲着掌中的令牌和密函,在心里默默念道:“屿筝,再坚持一段时间,很快,一切都会明晰起来。”
月华倾洒,白屿沁踱回屋中,轻轻闭合了房门。却不察院中一处暗影树丛,轻然一动,窜出一个瘦削沉郁的身影……
灼嬅院中,瘦削的身影悄然潜入,屋中烛火盈盈一闪,映出二夫人紫仪冷艳的面容,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青芍,沉声问道:“可探出什么了?”
“回夫人的话……屿沁少爷他……”青芍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垂下头道:“奴婢在碧桐院看到了顾锦玉,他暗中潜入,将一个令牌和一封密函交给了屿沁少爷。听他话里的意思,皇上似乎要潜屿沁少爷往漠城而去!”
“漠城……”紫仪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她自是清楚,如今明相最在意的便是漠城战事,只有漠城大乱,皇上才会无暇顾及朝中势力的迅速倾斜,而明相才能独掌大权,到了那时,要除去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