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跪!跪下!”
……
随着声声吆喝,三百多人被五花大绑,推推搡搡,来到了朱标的面前,跪倒在地。
那里面有王宣的老婆秦氏,有王宣的三个儿子王仁、王信、王通,有王宣的孙子、孙女,有王宣的儿媳妇,有王宣的叔叔伯伯,还有王宣的侄子、侄女,甚至有王宣的表兄、表弟、外甥、族人!
这么说吧,当初王信兄弟三人护送前往苣、密二州的,王家家眷,全部尽在此地!
如果定义一个王氏家族的话,那么,就是这些人了!
而现在,他们全变成了朱标的阶下囚!
嗡~~
王宣但觉脑袋如受锤击,晃了三晃,摇了三摇,好悬没当场晕倒!
他带着哭腔,道:“怎么回事?信儿,你们不是往北逃了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爹,咱们低估了吴国,低估了天下英雄啊!”王信满面苦涩,道:“吴军邓愈、李文忠两员大将,率水师突袭了胶莱运河,将山东截为两段。然后,率轻骑奇袭苣、密二州,我们在毫无防备之下,成了人家的俘虏!”
“所以,咱们王家的生死,就全在大将军的一念之间了啊!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您听我说!您听小老儿说啊!”
现在的王宣,哪里还有沂州城内的镇定如常?更不见什么视死如归!
咚咚咚!
王宣竭力向前跪爬了两步,尽管是泥地,但硬是被王宣的头磕出了声声巨响!
他一边磕着头,一边苦苦哀求,道:“小老儿当初都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驴踢了脑袋,才妄图对抗天兵的,对抗大将军的!现在小老儿知错了,已经知错了,请大将军恕罪啊!您……您要是不解气的话,您阉了我!您砍了小老儿的脑袋,您把我千刀万剐!小老儿都绝无怨言!您就饶了小老儿的族人吧!”
没办法,眼前的情况。比王宣最坏的预想。都要坏的太多太多!Ъ
王宣之所以愿意在沂州城抵抗到底,不就是为了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永保富贵吗?
再说明白一点,王宣从一介赘婿,到当上名为司农椽的微末小官,再到毛遂自荐招募三万民夫修黄河,编民夫为军镇压义军,最后受封沂国公,他这辈子的所有成就,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带领族人实现了阶层的跨越吗?
而现在呢?
这些人都变成了阶下囚,随时都有性命之忧!Ъ
更要命的是,如果王宣一开始,在朱标北伐,驻军淮安时,就选择投降朱标,那王家就的的确确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而现在,却是被王宣带上了一条死路,一条不归路!
还是那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宣能不竭尽全力地,挽回这一切吗?
朱标却微微摇头,淡淡道:“得了,王宣,别白费力气了,好好想想,你最后的遗言吧。”
“请大将军开恩!请大将军开恩啊!”王宣依旧不肯放弃,再次把头磕得嘣嘣直响,道:“你不饶小老儿,不饶小老儿的儿子,可以饶了小老儿的孙子、孙女啊!他们还小!”
“不小了,王宣,你走运,最小的孙儿,都过了十五岁,不至于年幼受戮。”
王宣怀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他们不到十五岁呢?”
毕竟,年纪的问题可以狡辩,只要可以狡辩,就有为王家保留最后一分血脉的希望。
朱标却道:“那本大将军,就等他们过了十五再杀!”
“你……你在玩我?”
“不然呢?”
“朱标!猪头!你就是大蠢猪一个!”
王宣眼见朱标如此坚决,知道事不可免,顿时换了一副脸色,破口大骂,道:“我那孙儿、孙女有什么错?上天有好生之德,朱标你如此残暴,必遭天谴,必遭天谴啊!”
“必遭天谴?”朱标满脸冷笑,道:“你王宣助纣为虐,全家一体诛绝,才是最大的天谴!而且,你以为,本将军杀了你全家之后,此事就算完了吗?”
“大不了,你把老夫挫骨扬灰!”
“仅仅是挫骨扬灰?你想得美!”朱标道:“王宣,你是扬州兴华人,本姓任吧,后来才改姓的王?本将军会把你的尸骨,送回扬州老家,为你竖起一块碑文,汉奸任王宣之墓!让他的其他老乡、族人看看,他们的这位老乡亲族的如何光彩!非但如此,我还会为你和你的三个儿子,立起三副雕像,任由万世唾骂!”
“哼,老夫全家都死绝了,你立什么碑,刻什么雕像,对老夫有什么……什么……什么……哇!”
本来,王宣还想死鸭子嘴硬,说“立什么碑文、刻什么雕像,对老夫有什么意义”?
但是,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很简单的道理,王宣可以在朱标面前死鸭子嘴硬,但他绝骗不过他自己的内心!
王宣死守沂州,全家死绝,他就什么都不剩了吗?
当然不是!
按照这个时代,很多人的道德观念来讲,王宣还能保留大元忠臣,为国尽忠的身后名!
千古流芳么……虽然王宣的追求不是这个,但是,都全家死绝了,也能用这个稍做安慰。
而现在,朱标就是连这仅有的一点子安慰,都不给!
朱标没和王宣讲什么忠良不忠良,直接给他讲起了华夷之辩,直接给他定性了——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