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小吏,暗中去给商贾通风报信。
自从朱铭透露出整治常平司的消息,商贾们就将信将疑,随时关注着州衙情况。
等王甲带人冲到市易务,离得近的商贾也随后就到。
金州市易务,对于商贾而言,无异于修罗场。
这玩意儿是王安石搞出来的,但就连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都说市易法会导致百姓穷困。
元丰二年,新党终于承认市易法失败,因为商贾被害得很惨,还抬高物价害了百姓而朝廷却没有因此增收。那么,大家损失的钱财去哪儿了?
当然是官吏贪污了!
北宋市面上一直缺钱流通,商人融资困难,借贷的年利率动辄100以上。而王安石把市易务借出的资金,年利率定为20,表面上看属于惠民政策。
但由于市易务的本金不够,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现钱。于是,想要借贷的商人,就必须先给官吏行贿,然后优先获得低息贷款。
这还不算什么,官吏为了推行市易法获得政绩,不满足于只贷出那么一点点。随即扭曲市易法的其他内容,开始在市场上强买强卖,许多赚钱的生意,必须通过市易务的中介进行买卖。
往往大量扣押商品,逼着商贾给租金,甚至是直接摊派。然后拿着商人给的押金租金,再去贷款给商人刷政绩。如此,官府一分钱本金都不用出,就能白赚20的利息,还能获得政绩迅速升迁。
那些赚来的利息,也莫名其妙凭空消失。
金州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早就废除的市易法,居然在二十年前重新搞起来,并且一直延续至今还在剥削商贾。
眼看着王甲带人查封市易务,那天全程目睹太守审案的戴承嗣,对身边商贾说:“朱太守真当世能臣也!”
商贾摇头:“就怕朱太守在金州做官不长久。”
“能留一年也是好的,算给咱们出了口恶气!”戴承嗣早已对市易务深恶痛绝。
这厮考中过举人,而且不止一次,同时又是金州商贾。虽然家产只剩几千贯,却也是金州的头面人物。
王甲还在查封此处,郭文仲已经带人过来张贴告示。
戴承嗣疾步过去查看,看完之后更加兴奋。
告示内容为:
第一,金州市易务属于非法私设机构,理应取缔。金州商贾,可提前归还贷款和利息,且利息按月计算,今年剩余月份的利息不用支付。愿意提前还款者,去州衙那边交钱,所得钱财充入州衙库房。
第二,金州市易务的吏员,全部遣散,不得再招惹是非。市易务的牙人(官方中介),也予以遣散,不得再插手商业活动,不得再干扰市场强买强卖。违者法办!
戴承嗣跟商贾们商议说:“金州各行会,当为太守献万民伞!”
献万民伞只是其一,各商业行会,可以趁机达成共识。今后大家同进同退,就算朱太守离开金州,官府想要重设市易务,行首们也该联合起来抵制。
抵制的依据,便是朱铭今天贴出的告示!
李道冲终于带着通判厅的吏员,急匆匆赶到现场。
但是,他不知该去大牢要回自己的亲随,还是阻止州衙的吏员查封市易务。万一闹起来,自己又闹输了,哪还能剩下半点颜面?
这位朱太守不讲道理……不对,是太讲道理了。所作之事,皆有法律依据,拿着鸡毛当令箭,完全不给通判留面子。
李道冲身为通判,既不占理,也缺威望,就连吏员都听知州的,他现在拿什么跟朱铭斗?
左思右想,李道冲骑马前往司理院,咆哮着索要自己的亲随。
司理院立即放人,但那些亲随,都被打了一通板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却够躺十天半个月的,谁让他们胆敢堵塞州衙?
录事参军宋宁跟李道冲搅得太深,想要改换门庭已经晚了,他私下跑来商议:“李大判,不能坐以待毙啊,姓朱的才来金州一个多月,已经搞出恁多麻烦事。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要作甚?”
李道冲急躁道:“俺又能怎样?他是太守,他才是主官。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他还是朝官知州!”
宋宁说道:“大判赶紧给蔡相写信吧,将这姓朱的早日调走,否则金州就要官不聊生了。”
“已经写信了,还前后写了两封,送到京城总得要时间。”李道冲焦头烂额。
宋宁左思右想,出了个馊主意:“他查封市易务,遣散许多吏员。又发公文,勒令各县取缔私栏(非法收费站),还要遣散许多吏员。这些吏员没了生计,岂非怨恨丛生?便让他们去州衙闹事!”
“闹有什么用?”李道冲说,“姓朱的手腕强硬,闹一个他抓一个,他还会怕那些被遣散的小吏?”
宋宁说道:“不管有用无用,闹了再说,总得给他找点麻烦。”
李道冲也无法可想,只得同意此事。
蛤蟆不咬人,总能恶心人,那些被裁撤的小吏就是癞蛤蟆。
(感谢雁窝同学的盟主打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