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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还未化尽,便有商队陆续进京。
前往物资相对匮乏的开封做生意,不但能够卖上价,而且还有税收优惠。
车辆停稳,白崇文向递铺打听几句,便走回来说:“爹,前面三十里便是东京了!”
老白员外这几年体弱多病,双腿彻底瘫痪,但死活要来东京看看。
他的次子在朱铭身边做文职,三子去了淮西做知府,白家的世代富贵就在眼前。
去年重修了祖坟和祠堂,大摆流水席宴请乡亲,又出钱把村里的学校盖得敞亮,然后就一直闹着出远门北上。
“给俺穿上锦袍!”老白员外躺在车里说。
白崇文问道:“就在这?”
“去客店!”老白员外没好气道,老二和老三都做大事了,这个长子依旧是拎不清。
这是一个镇子,规模还不小,镇上足有三家客店。
马车来到客店外,白崇文和仆人托着老白员外下车,放在另一个健仆身上趴着,又给他披上一层毛毯挡风。
让伙计打来热水,老白员外就在房里收拾仪表。
洗净脸面,梳理头发,戴上帽巾,又穿上那蜀锦做的奢华锦袍。
一个乡下土财主,有钱都不容易买到正宗蜀锦。
老白员外这件袍子,还是朱铭赐锦给白二郎,白二郎又托人寄回家中,老白员外拿着料子找人量身订做的。
快到傍晚,终于打理周正。
健仆背着老白员外去客店大堂吃饭,把他放在板凳上扶正坐好,那身蜀锦大袍瞬间吸引来许多目光。
老白员外面带微笑,让儿子点来酒菜。
店伙计特地提醒,此镇距离东京很近,多余粮食都运过去了,酒水的价格可能相对较高。
老白员外听了酒价,心里直想骂娘,却云淡风轻说:“酒菜尽管上来,不差那几个酒钱。”
“那是,这位老爷穿着富贵花袍,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店伙计连忙奉承。
大堂里有不少商贾,他们要赶在元宵之前,把货运到开封狠赚一笔。
“听说了没?登极大典的日子定了!”
“几时?”
“正月十二,黄道吉日。”
“这是要真换天了,今后这天下改姓朱。”
“早该改了。朱家军一杀来,便取消经制钱,今后说不定还要废除别的苛捐杂税。”
“听说昏君逃去了东南,怕不是想划江而治?”
“想得倒美。东南百姓不知有多恨那昏君,方腊造反这才过几年?新朝建元洪武,明摆着要扫荡天下,‘洪武’二字可不是乱取的。”
“也不晓得何时恢复科举,俺家老爷的三郎君,在旧朝刚刚考中举人。”
“……”
老白员外一边饮酒,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又盼着有商贾主动跟他搭话。
那几桌闲谈好半天,终于有邻桌问道:“老先生从哪边来?”
老白员外微笑回答:“洋州。”
搭话之人顿时惊呼:“那可是龙兴之地,老先生可认得朱……当今圣天子?”
老白员外笑而不语,轻轻抿了一口酒。
白崇文昂首挺胸说:“陛下与太子,当年蒙尘流落江湖,便是在俺那村里住下。俺家还赠予陛下十亩田产,怎奈陛下心高气傲,坚持要用钱买下。”
此言一出,吸引来所有目光。
一个商贾羡慕道:“那阁下可真走鸿运了,家里恐怕有人做官吧?”
白崇文说:“俺二弟在太子账下听令,俺三弟与太子同窗读书、同科进士、同年做官。”
“有眼不识金镶玉,真个怠慢了。”邻桌商贾连忙站起,朝着老白员外作揖行礼。
其余客人也都起身,纷纷作揖问候。
便连客店掌柜,也让厨子多整两道好菜,又免费赠送一壶好酒。
老白员外虽然假装矜持,全程没说几句话,可那心里已美得冒泡,暗自感慨这辈子没白活。
真想立即就到东京看看啊,他年轻时也有过科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