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胧亮时,6芜菱才迷迷糊糊睡着,等到被声响吵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窗外有鸟儿清脆鸣叫,带着雨后暮春的清新和微微蒸腾的地气,令人心神愉悦,只可惜她眼皮红肿,睁都睁不大开。

吵醒她的,是荷花和锦鲤一起伺候着罗暮雪梳洗穿衣的声响。

看到她醒了,荷花终于按捺不住,讥笑说:“大小姐总算醒了?没见过值夜伺候人的反倒睡得不起床。”

罗暮雪低头穿衣服,宛如不曾听到。

锦鲤倒是不错,朝她笑了笑点点头。

6芜菱慢慢坐起身,浑身僵硬疼痛,其实这踏步上铺的锦褥已经挺厚了,比起前两夜在牢中有天壤之别,但是她前两天身体受的苦却不足以在坚硬的踏步上补回来,何况又没有睡好。

她活动了僵硬的身子,将中衣领口拉起来些,要当着罗暮雪和两个婢女的面穿衣实在尴尬,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尽量悄无声息轻手轻脚将衣裳穿上。

罗暮雪早起叫外头的荷花她们进来伺候时,其实也曾经吩咐她们轻点莫要吵醒6芜菱,此刻6芜菱真的醒了,他却板着脸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6芜菱平日都是几个侍婢服侍的,自己一人穿衣裳,却是有些手忙脚乱,罗暮雪看不过去,朝着锦鲤扬了扬下巴。

锦鲤正端着罗暮雪的梳洗水盆,看到罗暮雪的暗示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罗暮雪皱眉,又朝着6芜菱的方向扬了一次下巴。

锦鲤终于恍然大悟,小步走到6芜菱那边去,笑嘻嘻说:“菱姑娘,我来帮你。”

6芜菱也知道她如今沦为奴婢,不可能日后都指望别人来帮忙,待要拒绝,锦鲤已经接手整理她的衣襟衣带,只得小声道:“谢谢你,锦鲤。”

锦鲤仰头笑了,微黑的脸庞映得牙齿雪白:“菱姑娘莫得跟我客气,我还要谢谢姑娘给我取了个好名字,昨儿姑娘给我改名字,本来我还有些生气,不过夜里厢大家都说这名字比原来的强多了,没那么土了……嘿嘿,我本来就是乡下丫头,不知道好歹,姑娘莫要跟我一般见识……”再笑有几分腼腆,小声道:“昨夜爷让我连夜拿素绢给你赶制中衣小衣,我夜里已是做得了一件了,只是时间太紧,不及绣什么花纹,姑娘莫要嫌粗……上午无事再赶制两件肚兜,未时末便可给你。”

她们在这边悉悉索索说话穿衣,荷花的脸色黑得像炭一般,手下却温柔款款给罗暮雪系着衣带,一面还柔声问:“爷,不曾过紧了吧?”

罗暮雪不耐烦她啰嗦,突然想起昨夜6芜菱抖抖索索给自己解腰带时的样子,身上又是一热,乃至有了些尴尬的变化,顿时没好气道:“多系个结,系紧点!”

那边锦鲤帮忙6芜菱将衣裳整理好了,又要帮忙她梳头,罗暮雪看不惯她们磨磨蹭蹭的,薄怒道:“你俩快点,锦鲤去端早饭来,菱角儿,今天你伺候我用早饭!”

6芜菱连忙在锦鲤帮忙下梳好简单的双鬟,也没什么簪钗头花可用,只有端木嬷嬷的那一枚银钗,不太像样。

罗暮雪看着她那枚银钗就不舒服,何况6二小姐跟了他,又怎能头上素成这般不像样?

他记得她当初那颗颗拇指大的南珠做成的素金莲花珍珠华胜,最下面是一滴水滴状的大珍珠,垂到她额头,显得她双眸那般潋滟……

有心叫个好的珠宝作坊的师傅上门来给她挑样子打一批首饰,但也知道她必不肯受,还要疑心自己,到时候反而惹一肚子闲气……还有那做衣裳的,倒要叫端木嬷嬷跟她说清楚是人人都有每季两套的……

想到自己为她百般操心,她却不领情,罗暮雪就觉得有些恼火,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的高门贵女,又是小小年纪,落得家破人亡,确实是可怜得很。如今落到自己手里,生死只能凭自己摆布,也难怪她处处提防。

早饭早有粗使丫鬟送到门外,锦鲤和荷花去接了,开始摆到外间桌上,6芜菱此时还不曾濯面,也不曾用青盐,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也知道现在做人奴婢,不可以要求那么多,还是要先紧着罗暮雪,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荷花锦鲤那里似乎也插不上手……

罗暮雪看她呆呆站着,不知道在寻思什么,罗将军想了想,倒也细心体贴了一回,看了刚刚锦鲤服侍自己洁面的那盆热水还是热腾腾的,上去将自己用的松江三梭布汗巾往里一扔,皱眉对6芜菱道:“还不洗脸,等我伺候你洗吗?”

这是……让自己用他洗过的水洗脸?

6芜菱彻底呆住。

好像乱絮繁丝以前也不曾用过自己洗剩下的热水啊?

自己又怎能用一个男子洗剩下的水?

6芜菱还在发呆,已经又被罗暮雪捉住手腕拉过去了,6芜菱连忙抗拒:“不,我还是一会儿……”

罗暮雪皱眉瞪着她:“你是嫌我脏?”

他指指水,说:“看,是清的,一点也不脏。”说着不管她抗拒,将汗巾的水拧拧干,一手固定住她纤薄的肩膀,一手便将热腾腾的汗巾往她脸上胡乱擦拭。

6芜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她的力气也推拒不过他,几乎是被他半搂抱在怀中,那热腾腾的温度到了脸上倒是挺舒服的,奈何他力气太大,擦得她脸痛,幸而松江三梭布细软无比,才不至于把面皮磨红。

但她的脸还是红了。

却不止是羞,且有恼。

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是奴婢,也没有用别的男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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