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曹律猛然睁开眼睛,“病重”的他躺在床上扮演昏迷不醒已经许久。
而今天是安凤郡王发动逼宫的日子。
他早就按照庞邈绘制的路线图,确定正确的线路,依靠越州的地形制定出万无一失的计划,安凤郡王是蝉,燕王就是螳螂,而圣上必将成为最后的黄雀。唯一和原定计划不同的是,他不参与领兵作战。
故意被染病的猴子咬伤,将领兵的重任交给军功不多的副将,自己不再去抢护驾有功的名头,不再积累更多的功绩,不再让人们觉得他功高盖主、皇帝没了他不行。
一退再退,为自己铺好后路。
而在将来的日子里并肩同行的,没有阿邈万万不行。
他心口莫名的隐隐作痛,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在残忍的剜开心窝,他抬手捂着,可痛楚久久不散。
一人闪进屋内,在榻前跪地行礼,“大将军,属下探查到一些消息。”
他从榻上坐起,“说!”
“今日晌午,城外老码头无缘无故被人围住了,遍布眼线,根本无法靠近。属下打听过,得知过往的船家全部在几天前接到码头重新修缮的通知,暂时迁往新码头。后来,属下跟随从船上下来的一行人,因为太远,实在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最后……跟丢了,请大将军责罚。”
曹律从枕头下拿出一瓶药丸,一股脑的吞服下去,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了些血气,精神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震天巨响,以及人们的惊呼声,他置若罔闻,起身披衣,佩剑挂在腰侧,眸中含着一股冷色,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随我一同找人。”阿邈一定就在附近,外面乱起来,无人顾及到他这里,正是亲自去找的时机。
“是!”
两人掀开床板,溜进地道里,将战火硝烟隔绝在外。
幽暗的树林里,月色凄凉,为草木披上一层霜白,像是灵堂上的白幡,而穿过枝叶的风声如同悲凉的哭泣,哀叹着林间弥漫的血腥之气。
一只仓皇奔逃的野兔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昏暗之中,它只顾逃命哪里管的着地上有什么,四脚踩在一张人脸上,借着力再度跃起,继续逃窜进密林中。
地上的人皱了皱眉,睁开的眼中透出几分茫然。
“阴曹地府没这么美吧?”他好奇的自言自语,伸出手去,似乎想摸一摸悬挂于天上的月亮。
可是太遥远,遥远到虚无缥缈,让人觉得不真实。
果然是因为眼瞎了,看什么都是假的。他叹口气,刚要垂下手,不想冷不丁的出现一只手抓住他,惊喜声在耳边响起,“大哥,你终于醒了。”
大……哥?他迷茫,他是谁的大哥……这个谁只有妹妹一人,什么时候多出个男人了?
难道他死了之后,又发生奇怪的事情?
“大哥,你说句话呀?”那人急了,轻轻的推几下他的肩膀,“别吓唬我啊!庞邈?庞邈?!”
诶,他还是叫这个名字啊……等等,他豁然坐起,瞪着近在眼前的脸庞,费了好大的气力终于看清楚些,“妹夫?”他不知道庞雯君看上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但记得两个人此时此刻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异邦。
那人憨笑,“是我,我名叫游风北,大哥随便称呼我。”
庞邈四下里张望,这举动对他来说是徒劳,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也分辨不清楚,鼻尖萦绕着一股血腥气息,时浓时淡,刺激的他头痛想吐,忙问道:“和我在一起的那些人呢?”
提到这事儿,游风北愤愤的说道:“圣驾就在前头的城里呢,居然还敢有匪徒拦路抢劫!正巧给我碰上了,立刻切瓜剁菜一样的把他们全杀了,做一件为民除害的好事,没想到救下的人居然是大哥你。”
庞邈讶然,能从原本无解的死局中逃脱,他的运气哪里是背到神佛难救的境地,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
游风北见庞邈迟迟不说话,担忧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匪徒已经叫我都杀了,挖了坑埋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呢,你不用担心。哦对了,我出现在这儿……是因为你妹妹怀上孩子了,想吃江南特有的食物,还想要些花花草草,我不答应她,她就跟我闹。上回说不许她回中原,我只好千里迢迢的来江南学做菜,这不刚学会了打算赶回去呢。”
庞邈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风北,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游风北爽快的答应道:“好啊,大哥尽管说。”
“我现下受了伤,眼睛看不清东西,所以请你带我在城外找个能安顿的地方,再去城内找曹大将军,传个口信。”策长殊一行人死了,他若出现在圣上面前,无疑是在宣告策长殊的下场,他清楚圣上的计划,曹律也会知道。对于一国之帝王来说,是一种挑衅;对他来说,是自寻死路。所以,他再也不能让圣上知晓他还活着。
“好。”游风北点头答应,“我知道附近有个江湖人建的庄子,时常给来往的人借宿,我带你去那儿吧。”
“谢谢。”庞邈笑道。
游风北笑眯眯的,“一家人,哪用得着这般客气。”他掏出一条帕子,在自己脸上比划两下,“有几个兔爪子印,我给你擦擦……”
两人这就启程,夜路难行,为了不浪费时间,以及节省精力,游风北干脆背着庞邈。走出大概两里路,夜色更深了,忽地天际闪现一片红光,妖异的近乎不祥。
游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