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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说,除了屠夫,其他人都滚出去。大家便屏了声,退到黑夜里去了。

柳岚同志,有事等会再说,你先坐一会儿,屠夫马上就给我弄好。他偏着脑袋,眯着眼睛,像是很享受自己的枪伤。

营部的地窝子要宽敞很多,也很整洁——是那种军营式的整洁。马灯的光有些昏黄。柳岚看到王阎罗睡觉的土台上铺着打了很多补丁、已看不出本色的床单,但床单下垫的麦草一根也不乱,同样补丁重重的被子也叠得有棱有角。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手绘的《索狼荒原垦荒图》,西面的墙上则挂着机枪、步枪、冲锋枪等各种轻武器,还有好几把各式战刀,都擦拭得锃亮。

营长,您的伤……痛吗?柳岚非常抱歉地问道。

这点屌……伤算个啥?蚂蚁咬了一口而已。他示意她不要再说,黑胡子的冷枪,他娘的!

屠夫是个粗壮的、胡子拉碴的东北大汉。他用纱布为营长包扎好的那个耳朵显得很怪异,在他脑袋一侧,像戴着一朵白花,使这个粗野的人有了一股很滑稽的俏劲儿,看到他那个样子,柳岚差点笑了。

王阎罗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对屠夫说,没事儿了,你也出去吧。

屠夫拿起自己的行头,对营长说,您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注意,不要把受伤的耳朵压住了。

老子知道。

屠夫出去后,柳岚说,营长,真是……太抱歉了!我不知道怎么就把枪扣响了。

我跟你说过嘛,杀人的玩意儿,用起来都很简单。

该怎么处分我,您就处分吧!

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我的耳朵是那个屌黑胡子干的,跟你又没关系,为啥要处分你呢。

可明明是我开的枪,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那你要我怎么说啊?说我一个老爷们儿,晚上私闯女兵地窝子,看到那个什么……女兵换……换衣服,被女兵打了一枪,把耳朵打了一个洞?

那……我把枪还给您……柳岚像在掏一块发烫的烙铁。

王营长一听柳岚要把枪还给他,一把把枪抓了过去,摊在大手心里,在马灯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得出,几个小时没有看到自己的宝贝,他很心疼。但他还是把枪递还给她了,说,被自己喜欢的宝贝玩意儿干一家伙,值!你拿着吧,就当是个见面礼。

哪有把武器拿来作见面礼的。柳岚没有接。

他迫不及待地说,那好吧,我就收回。他好像生怕再被她拿走,说完,赶紧把枪小心地放进了枪套里。

3

柳岚第二天就和官兵们一起垦荒了。她和大家一样,每天五点半起床,简单地洗漱之后,干到八点钟吃早饭,然后带上两个玉米饼子,一直干到晚上十点钟才收工,回来后还要搞政治学习、思想教育,搞完这些,睡觉时已是凌晨了,所以休息的时间很少,加之吃的东西很差——玉米饼子硬得能把人打起包,每个人都感到又饿又累又困。

虽然在来疆的路上就有关于分配婚姻的种种传闻,但柳岚并没有像其他女兵那样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和害怕;即使面临这个大荒原,面临浩浩荡荡的漠风,她也只有好奇。因为她每往前走一步,所面临的东西都是超乎她的想象的。她怀着那个年代很多年轻人都有的英雄梦,无所畏惧地向未知的远方靠近。

现在,在这个只有唯一一个女人的集体里,她对每一名官兵来说,都是一个辽阔而美丽的世界,是他们寄托自己想象中的爱情、性欲和家庭的载体。她当时单纯而天真,在这个成人世界里完全是一个大孩子。但没过多久,她的麻烦就来了。

柳岚记得,那天是1951年12月7日下午,太阳挂在西边浑浊的天空里,像一个烤糊了的玉米饼。她正走在回地窝子的路上,教导员叫住了她。

教导员姓马,个子不高、粗壮得像一个石墩,一副黑边眼镜挂在耳朵上,绰号“矮种马”。他原是二军四师七一七团骑兵营教导员,长期骑在马上,所以两条腿罗圈得很厉害。他打过很多仗,但每次都安然无恙,大家都说他是“一匹幸运的矮种马”。他那条瘸腿并不是在打仗冲锋时留下的,而是在进疆途中,过哈密不久,在一个平坦得像个大操场一样的戈壁滩上,因为在马背上睡着了,摔到戈壁滩上摔瘸的。从那以后,大家就叫他“瘸腿矮种马”了。一有人说起这件事,他就脸红脖子粗,不好意思再在喜欢到自己小命里的骑兵营待下去,就调到了步兵营当教导员。大家都说这家伙喜欢女人,柳岚听说后,就对他敬而远之了。她一边走开,一边问道,教导员,您找我有事么?

小鬼,我找你肯定有事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问问你,你想不想成个家呀?

他这句话问得非常突兀。我还是个孩子,成什么家呀,教导员,您可不要吓倒我。柳岚十分认真地对他说。

教导员用很严肃的口气对她说,你该成个家了,组织上给你考虑了一个全兵团最有名的英雄模范。

柳岚一听教导员的口气,就真的害怕了,教导员,我才十七岁,还太小,我还想上学,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我现在……现在不想结婚……何况,我还没有……没有喜欢上谁……我还没有,从没有想过……结……结婚的事。由于害怕,本来伶牙俐齿的她,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起来。

小鬼,组织上已经决定了,给你介绍的对象就是我们营长,他是我们军有名的战斗英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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