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火急火燎的,守在外头那婢女也不敢怠慢,旋即从里屋招呼了雾柳,两人便先到浴房里去了。
生好柴烧加了些温,又将熏炉燃的更旺,雾柳这才去寝房叫卫夕。刚一出门,便见她呆呆的站在廊下,似乎若有所思。
外头天寒,她赶忙将卫夕搀进屋。浴房里的温度上升很快,热气氤氲,仙气缭绕似得。雾柳边褪着衣裳边道:“姑娘不是说今儿不沐浴了吗?怎就突然来了兴致?”
卫夕脸色一窘,倒也不避讳,“听说我昨日掉屏厕去了?”
闻言后,雾柳和身旁的婢女面面相觑,哧哧一笑道:“姑娘听谁造谣呢,无中生有的事,可别往心里头去。昨晚君大人把你送回来,沐浴完就直接睡下了,哪会掉屏厕去?”
小丫头说的脆生利落,卫夕登时被噎了一下,云山雾罩的脑仁愈发清明起来。难怪她察觉到牧容有些不对头,那笑简直是不怀好意,原是在戏谑她。
有病!
她在心里忿忿骂了一句,中衣已被全数褪下,只有稍稍冲洗一番了。她叹了口气,让雾柳替她挽起头发,这才拾着木阶而上。热汤晃着烛影,波光潋滟的,她试了试水温,将身体没了进去。
热乎气从脚边升腾而起,逐渐浸染全身,她惬意的半躺在里头,心情也跟着舒缓了不少。算了,戏谑就戏谑了,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雾柳二人伏在浴桶边,一个撩水,一个按压着她的肩头。淅沥沥的水声在浴房里轻盈回荡,她阖眼小憩,神思逐渐变得恍惚,绕到最后又回到了原点,心头再次想起牧容来。
静了会,她缓缓睁开眼,浓密的眼睫染了热雾,有些湿漉漉的。她捧起水往脸上撩了撩,嗡哝道:“你们听说过万花楼么?”
“听说过。”雾柳虚捏着拳头,轻柔地垂在她的肩头,笑吟吟道:“里头的几个花娘在京城可红了呢,特别是那个名唤燕青的,京城里的许多公子哥们都特别喜欢她,还有要替她赎身的呢!”
卫夕闷闷唔了声,这年头普通百姓逛个窑-子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何况是牧容呢?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道不明的憋闷。
果不其然,二哥已死。
再无留恋。
她垂眸凝着没在水中的胴-体,伏在两侧的手抖了抖,悄无声息的摸了摸勉强算个b-cup的胸脯。牧容方才说,万花楼里的姑娘身板比她好,嘁,还真是眼界子短。白鸟这身体还未满十八呢,再长长还能二次发育的!
卫夕瘪嘴嗤了声,自个儿取了胰子,从脖颈绕了圈,涂到胸前粉尖儿的时候略略一顿。黑魆魆的眼眸中携出一瞬异色,她往亮堂的地方挪挪身子,尽可能的低下脖子,仔仔细细的瞅着。
粉尖儿旁有个极为浅淡的痕迹,色泽有些蕴在一起,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她不傻,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这十有八-九是个吻-痕。
胸口咯噔一声,她将黛眉压成一线,灼灼地四下寻找着,身体的每一寸都没有放过,最后在锁骨下沿约莫三指的位置又发现一个。
这……
她一霎有些呆了,独有的一次肌肤之亲已经过了三月多,不可能再有吻-痕留在身体上。而且这位置……分明和那次不一样。
思及此,她意味不明的凝着膝盖上的微青,附在锁骨处的手指渐渐收拢,努力压抑着波涛暗涌的情绪,阖起眼镇定地回想着。
“姑娘,你怎么了?”雾柳见她面色不虞,便将手探入热汤,试探道:“是不是水凉了?”
卫夕摇摇头,不露声色地问她:“大人昨晚什么时候回府的?”
雾柳想了想,“姑娘回来之前他就到了,约莫……戌时吧。”
“一直在府里,没去别的地方?”
雾柳忽闪着眼睛看向她,“大人哪也没去,不是一直都在姑娘房里吗?”
话音一落,静谧弥散开来,只有轻微的水声叮咚作响,晃进耳蜗里愈发清晰。袅袅热气越积越多,绢灯蕴在里头毛乎乎的,景象有些亦真亦假。
凝结的水珠从发髻上滚落,划过脸颊的起伏在热汤里掀起一阵涟漪。卫夕回过神来,揉揉酸涩的眼皮,声音无甚喜怒:“我有些乏了,赶紧冲冲吧。”
白日是个阴晴不定的天,到了夜里,便有了黑云压城的架势。眼前的光景比往日要暗,青翠将灯笼往前探了探,快到年关了,她还要跟李墨交待点府里的琐事。
回廊上每隔几丈便有灯台落下的昏暗光晕,其余的地方都是黑黢黢的。虽然这是人人忌惮的指挥使府,可青翠胆小,生怕黑窝子里蹦出来个鬼了神了的,不禁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往后院去。
路过风来轩前的凉亭时,她蓦然停下了步子,差点吓得尖叫出声。凉亭里头黑黑的,借着稍远处的火烛一看,隐约能辨出一个正座的人影来。
“谁……”她嗫嗫挤出一个字,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等了许久,那黑影幽幽开了口,声音裹挟在朔风里,听起来寡淡冷清:“瞧你抖得,见鬼了不成?”
“大人?”紧揪着的心猛然松了松,青翠长吁了一口气,噔噔噔跑上凉亭,惊讶道:“夜深露重的,你怎么在这里?”
“看星星。”牧容干绷绷吐出几个字,便没了下文。他连衣裳都没换,原样打原样的坐在凉亭木凳上,背倚着红漆木柱,面上看不出丝毫异色。
青翠往凉亭外觑了觑,穹窿墨黑一片,月亮都没了,还哪来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