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万岁爷说,冬郎去了欧罗巴?那里风俗事务与大清处处不同,可还住得惯?何时回来的?”
——此时几人已经在钟粹宫坐下,端月锦屏奉上茶水自觉退下后,栾辉这才笑着开口。
“劳烦娘娘挂怀,奴才也是这几日刚回来。在欧罗巴虽说习惯不同,倒还尚可。奴才也是听闻京师地动,实在忧心阿玛额娘,这便回来了,也不过三五日。”
“这儿也没什么外人,冬郎就不要见外了,你我姐弟相称便可。”栾辉似笑非笑。
纳兰容若不自在地一手握拳掩在唇边咳了一下,再笑起来却是真诚许多,语气还略带撒娇的味道:“容容,你不知道,欧罗巴那地儿就不是人住的,天天吃生的东西,没看到冬郎都瘦了~~”
——纳兰容若和纳兰容华年龄只相差个把月,容华略大一点,因此,姐弟感情相当好。
当然,感情好的一种表现就是没大没小——纳兰容若从来不叫容华姐姐,反倒从小容容、容容叫个没完。
“……”栾辉沉默了一会,在脑海里搜索关于纳兰容若的记忆,恍若经年,点点头,“确实瘦了不少。但是,这次见面,感觉冬郎你其他地方似乎也变了不少。”
——栾辉这不是在奉承或者是别的什么,他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纳兰容若与以前那个一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纳卷气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忧郁气质,而现在的纳兰,明显明朗许多,有一种蓬勃向上的进取之气,整个人仿若重获新生一般。
纳兰容若怔了怔,敛眉笑道,“容容不也一样?”
栾辉倒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们两个自然是不一样的,纳兰容华的变化是因为本来就是变了个人,而容若的变化,栾辉直觉对方并非穿越之类的,而应该类似于那种出了一趟远门,历经磨练回来之后,从内而外的一种升华。
“那冬郎还要再去欧罗巴么?”
“不了。”纳兰容若轻轻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微抿一口,又是称赞又是抱怨地道,“好茶!欧罗巴简直连像样的茶都没有!”
“不回去也可以?”栾辉有些愕然,当初好像是计划四年来的吧?
“没有关系啦,毕竟欧罗巴还有我许多的同僚,相比之下,大清也许更需要我。”纳兰容若摇摇头,而后突然露出一个分外委屈的表情,“真的不是因为嫌弃那里的食物哦~”
“哈,我看就是吧?”栾辉被逗笑了,戏谑道。这个时代西餐还没有盛行,那种食物看起来确实是夹生的。
纳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端起杯子品了品茶香,在欧罗巴也不是没有茶叶,只不过贵得让纳兰这个贵公子都接受不了,归国不得不说确实有这一部分的原因,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
“容容还记得十年前你问过我的问题么?”
“嗯?”栾辉一愣,心中不解。
“我记得那时容容问我将来要做什么,那时的我……我虽然说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事实上,我心里其实是很迷茫的,只是直觉上不太喜欢阿玛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后来做了两年官,更是愈发讨厌!”纳兰容若叹了口气,却是依旧笑得温柔,只是那温柔中藏匿着几分张扬几分得意,“冬郎现在,大概已经找到自己的方向了。”
“冬郎……”栾辉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口中还喃喃着纳兰容若的乳名。
“主子?”睡在外间的端月比守夜的小丫头还警觉,栾辉一醒她就披了一件外杉跑了进来,神色担忧。
“我没事……咳,帮我倒杯水。”
端月转头瞪了才醒来还有些懵懂的守夜丫头,“还不快去给主子倒水?!”
“是是!”小丫头忙不迭地点头,倒了杯水。
“给我吧!”锦屏也醒了过来,把水杯接了过来,递给惠妃。
栾辉喝了水,这才平复下心情,看着两个心腹宫女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好了,只不过魇着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可是……”端月还是有些担心,她虽然睡在外间,可也隐隐听到主子惊醒时喊的是大少爷的名字,“要不奴婢在一旁守着主子吧!”
——惠妃入宫时间长,端月锦屏又是一直跟着的,早就绑在一起了,两人对纳兰家也视作本家主子,所以对容若一直以少爷相称。
“哪里用得着这个。你们还是回去休息吧,年关将近,万一你们俩出了什么问题,咱这钟粹宫是别想过年了。”
——这倒是实话。栾辉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四处溜达着蹂躏蹂躏各宫刚出生的小包子就啥也不管,钟粹宫的事都是这两位首席大宫女负责的。
端月这才不得不应下,临走时也不忘好一顿敲打守夜的小丫头,把个小姑娘吓得战战兢兢,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是,估计这后半夜是甭想睡了。
待周围安静下来,栾辉才缓缓睁开眼,皱了皱眉,刚刚梦里的感觉很不好,总有一种纳兰容若要出事的预感——大概是神经过敏了吧?
没过多久,康熙十八年的新年刚过,尚还未出正月呢,被称作大清或者说满洲第一才子,同时也被认为年轻一代最有前途的、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明珠的长子、刚从欧罗巴学习回来的纳兰容若再一次成为话题——他婉拒了皇上敕封二等侍卫的旨意,甚至在之后辞去了三等侍卫的职务,成了普通百姓一枚。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首先其一,明珠现在可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