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苦不堪言,喉咙里一阵又一阵苦涩蹿到脑子里,让她几乎怀疑林夙是不是贾似道派来害她的人。然而约莫过了半刻工夫,李莫愁觉得嗓子里的灼烫感好像消失了。只是,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林夙抓完药从她身边经过时,李莫愁顺手拉住她的衣袖,恶狠狠地瞪着她。那意思是问她自己怎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林夙自然知道其中缘由,瞥她一眼笑道,“这位姐姐,再好的药也得有个起效期,我好心给你治病,你这是什么表情。”
一旁的虎子见状,小声对林夙说,“她听不见。”
“噢,我忘了,”林夙摇头笑笑,提笔写下一行字,“半月之后可恢复如常。”
李莫愁半信半疑,狐疑的盯着林夙。
林夙写道,“你内力充沛,非常人所能有。倘若善加利用,这些皮外伤根本不碍事。”
可惜李莫愁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她受限于自己原有的认知里,从未反省查看自身,故而不知自我。
虎子送林夙到门外,李莫愁注视她半天,觉得这女人也不是一般人。
金轮国师如老僧入定,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不免睁眼打量林夙一眼。霍都摇着扇子,百无聊赖的站在窗口,望着林夙的背影不由得撇撇嘴。
这小小的医馆里三尊大佛,没一个好惹。医馆大夫深谙此理,只在一旁默默梳理药材。
李莫愁却望着林夙的背影发了半天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看到了龙熵一样。她怔怔半晌,心内焦灼,转头看看林夙刚刚写的字条,心道,我内力充沛?
回忆起那晚的光景来,当真是千钧一发之际,丹田内一股热浪源源不断让她有如神助,不然以她平时的功夫,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挡箭队之势!
她重又试探性地气沉丹田,闭上眼睛感受体内气流。可是金轮国师封了她的任督二脉,李莫愁气息不畅,只觉丹田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丝毫没觉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林夙的话又不似作假。
李莫愁略作迟疑,索性凝神闭气,试图冲开二脉。她和龙熵一起练过九阴真经,放在以前解穴之事并不难。可而今坏就坏在她内力被封,有力使不出。
正聚精会神时,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惊呼,“不好了!”那声音似乎大若洪钟,震得李莫愁双耳发疼。这一分神,再想要去听时,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有一瞬间,她几乎怀疑刚刚那声音是幻觉。
可是,睁眼时就看到虎子面色发白的往房间里狼狈地躲。她张张口,这下是当真半点声音都出不了。却见堂内霍都一脸怒气地站了起来,竟是那郑凤铎去而复返。
见他们神色紧张地说些什么,不一会儿霍都摔门而出。金轮国师却很淡定地看了李莫愁一眼,李莫愁皱眉,揪住狼狈逃窜的虎子,虎子挣扎着要躲,奈何人小力薄,无济于事。
郑凤铎却已经瞥见了虎子,一眼看过,竟然怔住了。
李莫愁见势不对,不由得松开了虎子。哪料医馆大夫战战兢兢跪在郑凤铎面前,哆哆嗦嗦说着什么。
郑凤铎脸色越来越沉重,对着金轮国师略施一礼就朝虎子走过来。待走得近了,本怯懦的虎子却突然恶狠狠地吐了他一脸口水。郑凤铎顿住脚步,医馆大夫吓得面色惨白,忙递上手帕,郑凤铎接过擦了擦,望着虎子说话。
李莫愁一个字都听不到。她不知这些人有什么渊源,但她更关心的是郑凤铎抱走的小郭襄哪儿去了。仿佛是一种寄托,她连番遭难以来,心灰意冷,又恨自己无力去找龙熵,乍见到襁褓中的女婴就仿似见到龙熵。
郑凤铎去而复返,也不见达尔巴的身影,李莫愁心上涌出不好的预感。她愈发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那是自打她伤重和龙熵分别以来从未离开过的无力和焦灼。人不能与天抗,不能与命抗,饶是她处心积虑心有不甘,可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无奈。
她斗不过贾似道,又聋又哑也打探不出龙熵的消息,所能依赖的到头来还是杨过。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步步推着她走到了现在,陷于一种深深的无力之中。
她的世界是静谧的,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看到的仿佛也只是幻影。低头看看自己膝盖上的血窟窿,那渗出血的疼痛似乎都不太真实起来。
李莫愁拄着拐杖往外走。金轮国师奇怪地看她一眼,却被李莫愁视而不见,见她状态不对,金轮国师眯了眯眼睛,竟不拦她由她去了。
秀水县地方虽小,山岭却不少。她只是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走,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是要找龙熵还是要找小郭襄。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可安她心。
看起来聋哑之事似乎对她并无什么影响,可实际上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瓦解了她的斗志。再加上内力被封,腿又瘸了,李莫愁狼狈不堪。病弱之时无强者,身体几乎要拖垮了她。
她病怏怏地倚坐在树荫下,疲倦之极地几要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龙熵从她身边经过,极为淡漠地瞥她一眼,就这样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于是豁然惊醒,鼻尖似乎还能嗅到龙熵独有的气息。只是她分不清是真是假。
夕阳西沉,黄昏已至。
掌心里有那一**夙写的字条,李莫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带出来的,只是看着那一行字,她喃喃道,“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
那时的世界是空而静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