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城下卢龙军的弓箭手压制得比较成功,剩下的卢龙军撤离城下时没有太多伤亡。大家回头看去,六架云车都燃起了熊熊火焰,连带着城墙下许多地段都烧成了一条火龙,无数没来得及撤下的卢龙军士卒葬送在这一把大火之中。
如此惨状就在众人面前上演,大伙儿都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哭喊的火人中很多都是这些时ri来相熟的弟兄,虽然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姓,但相互间却一起高唱过,一起呐喊过,一起厮杀过,一起痛饮过,如今却天人永隔,大伙儿心里都极为难受。
城下大火除了让后续攻城的军士死伤狼藉外,六架云车都完全烧毁,烧毁的不仅是车辆,更将城墙上的三百健卒营弟兄的退路给烧断了!如今那三百弟兄仍在城头上厮杀,却没有了接应,撤又撤不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大伙儿只能在城下跳着脚发急,隔着大火眼睁睁看着城头三百卢龙军弟兄孤军奋战,却都是一筹莫展。
等到城下火势渐弱,城头上的厮杀也慢慢停止。又过了一会儿,城头上抛下数百具卢龙军弟兄的尸首,魏博军重新回到城墙边,指着城下的卢龙军笑骂不止。
后阵中传来鸣金之声,都头张忠严无奈的指挥众人后撤。这一番失利对士气的打击十分沉重,大伙儿心里都不是滋味,垂头丧气的回归本阵。
第一次攻城失败,卢龙军损失较大。光是东面城墙的攻势中,便折进去六、七百健卒营弟兄,其中还不包括数百民夫。当然,东城是卢龙军今ri主攻的方向,其他各面都是配合策应而已,损折没有那么大,但加起来也有近千了。
此后的几ri里,卢龙军继续加紧攻城,东城主攻过两次,西城、北城也各主攻过一次,但都未成功,反倒是主攻的健卒营兵力折损几近三千余。满营的伤兵对士气的影响是极大的,限于简陋的医治条件和极少的医治人手,那些身上要害处受伤的士卒基本上只能无奈的死去,或是被大夫直接放弃,或是疼得忍受不住之时央求身边的弟兄给自己补上一刀。就连许多只是腿上、胳膊上中箭的士卒,都只能获得相同的命运,他们大部分的症状都很简单——发烧,可是面对这样的伤病,这个时候的医治条件却一筹莫展。
能够得到救治的只有那些受伤不重的士卒,或是比较出众的军官。像腰腹处受了重伤的任都头,因为世代家将的缘故,就得到了周知裕的重点关照,派专人用车将他拉回幽州去了。当然,任都头还得过上一道鬼门关——路途中若是伤势加重,仍旧是个死。在李诚中看来,以任都头的伤势,指挥使周知裕只不过是尽点人事而已。
李诚中亲眼见到许多受伤的弟兄在接受大夫的诊治时疼的发出渗人的惨叫,让他不禁冷汗淋漓。那种诊治方法之简单粗暴,让李诚中看的牙根发酸。其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几个人上去按住手脚,将受伤士卒牢牢绑在木板上,大夫用烧过的刀将伤口上的烂肉强行剜去,再敷上熬得如同烂泥般的草药,简单的用布片包扎起来,就算完事。然后过上两ri,当伤口再次腐烂,大夫就继续下刀。
只有其中生命力顽强的人,才能熬过这种煎熬,然后跟老天爷拼人品,能够不发烧或是发烧后很快退烧,就能活,否则,仍是死。
毕竟是在一起共同战斗和生活过弟兄,按照李诚中的理解,这些人都是他的战友。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军营的生活都是一个大熔炉,能够最大限度的影响一个人的心xing。这段ri子里,他早已不知不觉的融入了卢龙军的氛围中,身边弟兄们的嬉笑怒骂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让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燕地人。当有人问起他的来历,他会拍着胸口大声说:“某生在固安,长于范阳!某是幽州人!”遇到高兴的事情,他会和弟兄们一起大声欢呼,遭遇挫折的时候,他会和弟兄们一起沮丧叹息,他会为卢龙军的雄壮和军威而激动,也会为战事的进展而担忧。
所以,李诚中无法以穿越人士的心态超然的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这些受伤的弟兄们。他所在的前营酉都在这几ri的战斗中折损也颇大,战前六十多个弟兄到现在还能够走动的只剩下了一半,不过伤兵的恢复比例却较其他各都要高一些,这得利于李诚中的帮忙和及时点醒。他所能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包扎伤口前,将布片用开水煮上一刻钟。因为这一道工序,酉都至少多活下来十多个弟兄。
他很想将这一方法在全军中推广,奈何人微言轻,他也无法跟别人解释什么微生物、细菌之类的东西,就连都头张忠严也是看重他在本都中的良好表现,才将信将疑的试行这一方法。说实话,多活下来的那些弟兄是否真正是受益于此,张忠严不敢确信,至于劝说其他都队,甚至上报指挥使周知裕,张忠严就没那么大胆子了,事关无数弟兄的死活,他担负不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