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忙说:“有这个也行。”说着,便谢了王熙凤。
贾母向薛姨妈笑说道:“这必是宝玉牵的头,云丫头促成的。除了他们两个,再没别人。”
袭人果然就去找平儿,平儿想了一回,叫个小丫鬟倒了茶来给袭人吃,因说:“你且等会子,我去去就来。”
平儿去了一时回出来,手里就拿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玻璃瓶,说:“只有这一个了,想必是我们奶奶记错了,或是先时送了人也未可知。”
袭人往她手里一瞧,饶是她见惯了宝玉屋里的好东西,也觉着好看,连声道谢,又说:“我的娘,哪里找来的这样个爱物儿。”
平儿递给她,说:“我们奶奶不爱喝这个,说吃着像潲水,看着却好看,才寻了几个玻璃瓶装起来。才摆了一天,年里人多手杂,哪一家的小孩子进来碰碎了一个,又扎了手,二奶奶就嫌兆头不好,才收起来。”说到这里,猛地一拍手,又说:“我也糊涂了,可不是碎了一个么。”
听言,袭人也笑了,说:“去年宝玉和姑娘们吃时,也赏了我一杯,他们都说好,宝姑娘也不大吃,过后说笑时,也是你们奶奶这话,可不就是那个味儿,他们怎么就受得了。”又说:“当时我也是瞧着颜色好,只没想到这样好。”
说笑一时,宝玉又打发个小丫鬟跟过来催,袭人笑道:“这是怎么说,就这么急?我一步也没停,才拿了东西正要回去呢。”
平儿就说:“你赶紧去罢,别教他们等急了。”
袭人便辞了她,小丫鬟要上来帮着拿酒,袭人没给她,因说:“拢共就这么一瓶,若是再摔了,可再到哪里找这么一瓶来,还是我自己拿着罢。”
宝玉催了两回,才见袭人抱着酒进来,也不问是不是,就立时吩咐倒来,端起酒,闻着味儿,才说:“闻着倒是和葡萄酒一个味儿。”
袭人正给张凤娥斟酒,听言,便笑道:“可不就是葡萄酒?”又说:“二奶奶那里也只有这个了,你要的那个,看明儿再使人出去寻,今儿是不能了的。”
黛玉早已有些厌烦,不过家里寻常的东西,哪里想得到会是这个情景。昨儿是花生,这会子又是酒,闹得这边上上下下尽知,合着倒像他们有了好东西不拿来孝敬长辈似的。又听这袭人说什么出去寻的话,越发的不喜。
红绡笑着觑了她一眼,道:“这是说的什么话,还往哪里去寻?等回去了,自然打发人送过来。不过是家里园子里收的果子,厨房里里酿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没想到。”
贾母养了贾敏一场,虽说并不如亲生的母女那般亲密,也并不是仇人。每年该孝敬的,一样孝敬。这樱桃酒的方子,原先在京里时就给了这边。
贾母不过是贪一时新鲜,又是女儿孝敬的,本是拿来说嘴。酿了一回,因酿得不好,也没几个人爱吃。厨房里白辛苦一场,又没得好处,自然是上头不提起,他们也乐得快活。
袭人那时还没出生,哪里知道这些?经红绡一说,只知道那话不妥,她原是知道这樱桃酒是探春三人在林府喝过和宝玉提起,宝玉记住的。因她一心想着宝玉,就忘了黛玉。顿时红了脸,又过来和黛玉赔不是,道:“林姑娘别见怪,我笨嘴拙腮的,也不会说话,冲撞了姑娘,姑娘别和我一般见识才是。”
黛玉摆了摆手,说:“一点子小事,不必如此。再说,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我也当不起。”她虽着恼,但也不必和个丫头计较,又因是作客,宁可高高兴兴的。不然,自己气一场划不来不说,还平白给人笑话。因此,方才气了一会子,便丢开了,并不理会旁的,只管和三春姊妹几个说笑。吃完酒,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就往贾母这边来告辞。
贾母这里已经散了,正和薛姨妈王夫人说笑。听得要走,自然不允,说:“好容易来一回,怎么又要回去?”
王夫人就问:“可是宝玉冲撞了你?你告我,我来说他。”
黛玉便说:“哪里的话……”下面的话还没说,就有人进来回说林府来人了。
贾母反而气笑了,搂住黛玉在怀里摩挲着,说:“原是你们说好了的,你父亲还怕我委屈了你不成?”
黛玉便说:“哪里能够?”
贾母不好拦着,一面请人进来说话,一面就吩咐人收拾东西,说:“往后记得常来看我,别等着我使人去接你。”黛玉胡乱应了。
红绡几个东西是早收拾好了的,那边回话,这边就拿着出来了,贾母不禁狠狠地点了黛玉一下,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整日想着你,你却一心回去。”又絮絮地交代了些话,方才放她们姊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