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端午将近,荣国府请了赵太太卢慧娴姐妹初一过去看戏,薛姨妈自然也过去。
薛姨妈想着,她寡居的人,平日也无人相请,除了在荣国府这里能遇见林家的人,平常也遇不到。只是林家平常也不大出门,不是节日荣国府这边下帖子请是不来的。这一回若是不提,下一回就要等到八月十五。真等上这几个月,只怕张家的姑娘早被人定下了。便打定了主意这一日若是遇着赵太太或者卢慧娴,必定要探一探口风。
又不是正经的亲戚,赵太太自然不去,这一回,连张凤娥和林珺也不过去,只卢慧娴带着黛玉过去了。
黛玉不喜看戏,又厌烦宝玉在她跟前聒噪,看了一折,便拉着三春去她们房里说笑。宝玉连忙跟过去,因贾母不在跟前,黛玉便不大理会他,只管坐在姐妹中间,宝玉要近前也难。
老太太见黛玉几个和和气气,也不疑有它,因见宝钗独一个也无趣,便命宝钗也一起去顽,因和薛姨妈说:“家里这么多姑娘,也就宝丫头性子好,又孝顺,肯陪我们老人家看看戏。”
薛姨妈笑道:“宝丫头怪着呢,从小儿就是这个性子,不大爱动。若论起来,还是张姑娘这样的好,不像宝丫头那么古怪。”说到这里,就问卢慧娴,道:“今儿怎么不见张丫头和珺丫头?”
卢慧娴听薛姨妈独独把张凤娥挑出来说,心下明了,面上只作不知,道:“珺儿和她妈也出门吃酒了,凤妹妹在家里陪我们老太太。”
薛姨妈就笑向贾母说道:“这不是我说的罢。”
贾母自然更清楚薛姨妈的想法,点了点头,笑道:“她也是个难得的,”便顺势问卢慧娴,道:“上回和亲家老太太说起,说是还没有人家,我这里有个好孩子,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
卢慧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贾母或是薛姨妈把话说出来了,再回绝,必然会遭人诟病。卢慧娴便不理会贾母的话,只说:“我们在家里说时,老太太也说了。她父亲既托了我们,凤妹妹虽说不是我们家里的,但是养在老太太跟前,就和黛儿一样,没有哥哥还没定下,就说妹妹的事。还是等二爷的事定下来了,再一心忙凤妹妹的事。到时候,只怕还要过来劳烦老太太和薛太太。”
即便真是要先定了林珗的婚事再来谈张凤娥的事,那么先看看人家又有何不可的?卢慧娴分明是瞧不上薛蟠。
薛姨妈气了个半死,却无可奈何。贾母心里也不大痛快,虽说薛蟠不成事,但是到底是大家族出身,依张凤娥那小门小户,算是高攀了。何况,又是她亲自保媒,卢慧娴竟然连盹都不打就拒绝了,眼里怕是没有她这个外祖母。
卢慧娴瞧二人样方,知道心里都不怎么满意,便只当讲笑话儿,道:“还是老太太看得清,”又说:“正是因这薛公子倚财仗势,打死人命,闯了大祸,才避到京里来的……”
话还没说完,不止老太太,赵太太也变了脸色。老太太当下就放下脸,冷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脸求我们凤儿,她也开得了这个口。”
她自然是指贾母,老太太心里更恨。先时过来话里话外的说自己不该养个侄孙女在身边图谋林琰,这回干脆要毁了张凤娥。
老太太还真是误会了,她因没有孩子,张凤娥等几个她见过的,自然都是眼珠子似的疼。在她眼里,再好的人家,总还是怕委屈了张凤娥。
可贾母是另一个心思,仗着是国公门第,这是世上一等一的世家。薛蟠打死人命,在贾母眼里,不过是孩子太过淘气了。何况,事儿已过,应天府那边案子也勾了。薛蟠怎么也是自家亲戚,虽比不得自家人,却也比外人亲近,在贾母眼里,薛蟠自然就是个好的。配张凤娥这么一个寒门小户家里出身的姑娘,那是张家的体面。不是张凤娥养在郑老太太跟前,林海又奉养着郑老太太,薛家如何会瞧得上她。
卢慧娴忙递上茶,说:“老太太快别气了,我就不该说,大家白生一场气。”
赵太太也上来劝,道:“凤儿这样好的孩子,家里谁不疼她,便是我,虽相处不到两个月,心里也爱她的人品性格,谁肯委屈了她?为这些拎不清的人,若真格儿生一场气也不值得。”
老太太叹了一声,方才说:“我心里明白,我自己没个后人,她在我跟前两年,就和你们一样,我也只当我自己养的。只是她又比你们更苦一些,亲妈去得早,祖母面上孙子孙女一样看待,还是多疼孙子一些。你们总还记得她刚到我们家里时的情景,小门小户的姑娘,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我就想起我那没福的儿,你说我想个一儿半女还不能,这有儿有女的又嫌多。我们郑家的外孙,何时让人糟践到如此地步?好在她爹还算是个清白的,说的话,也是真心疼凤儿的意思,不然,看我饶得了他。见别人这样糟蹋她,我又如何不心疼?”
一席话说得赵太太和卢慧娴都红了眼圈,都说:“都过去了,不是说,先苦后甜么,我瞧着,凤儿是个有后福的,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