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两家染晕,听了她的话,更是火烧一样的烫,待要回,终究是脸皮薄,开不了口。
陈氏笑道:“蒋姑爷真是有心,只怕家里的凳子还没坐热,又巴巴地赶回来送节礼。”
说到未婚夫婿,任是林珺,也红了脸儿。但她性子不必旁人,但凡换一个人,这会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她却昂着头,撅着嘴儿抱怨,道:“可见得你们是一家人,我才说了一句,两个嫂子就拦在前头。”
一语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赵太太用力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
林珺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虽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在家里,都是自家的长辈姊妹们,听了不过一笑,也就罢了。倘若在外面做客也这么着,就惹人笑话了。
赵太太说了林珺,转过头来向老太太说:“我和我们老爷说,想趁着如今天好,不冷不热的,回姑苏去。”
老太太还没说话,卢慧娴就说:“才说接琅儿回来,婶子这会子又说回去,也不知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婶子。婶子好歹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
赵太太伸手拉住她的手,嗔道:“说的哪里话?这不是你妹妹出阁,往日我替她攒下的东西都在姑苏,这会子再往京里搬,成什么体统?不觉得,这一转眼,我们来京里也有五六年了。”说到后头,就有些伤感,语气中颇有不舍。
因说到出阁的话,她们两个不好听得,便找了个由头避出去。
“你倒是瞒得严,一点口风也不漏。”林黛玉话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即便两家处得再好,总归是两家人,别人家里,总没有自个儿家里得便。何况,林珺出阁在即,又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没有在别人家出门子的道理。迟迟早早,必然要回姑苏,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
只是两人这些年,起坐卧息,日日在一处,几乎未曾分开过,乍然要分离,黛玉自然舍不得。
林珺也是全然不知情,陡然听到要回去的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本是聪慧的女子,从开始说亲,就料到有这一日,再好的姊妹,也总有分开的那一日,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
见黛玉如此,她也不好受,道:“何曾瞒着你,我也是才知道。”又携了黛玉的手,强笑道:“你还和我生气?”
闻言,黛玉叹了一声,道:“当日凤姐姐没出门子前,我们三个一起,何等的快活。记得那时,我们还说,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说着,连连摇头,“真真是疯话,姐妹们总有出阁的那一天。可不就是,这话才说了几年,凤姐姐就去了福建。自此,一面也不曾见到。”又是一叹,才接着说:“如今轮到我们了,下次姐妹们见面,不知何年何月。”眼圈都红了。
说得林珺面上强撑出来的笑再维持不住,也是红着眼圈,道:“说的什么话,再有几年,凤姐姐不就要回京了?”却没有提自己。
女儿家生来就如浮萍,也就是在娘家那几年快活自在,嫁了人,就由不得自己了,如风筝一般,一生系予牵绳之人。
林珺于今还没有嫁,便是嫁过去了,身在何方,也得看蒋文,蒋文需要她在哪里,她就只能在那里。
黛玉心知肚明,也没有着意点出来,轻轻颔首,道:“也是。”也没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