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知王夫人也生薛姨妈的气,她心里也有些瞧不上薛家的做派,只当瞧不见薛姨妈的尴尬,道:“还是胃口不大好。”
薛姨妈来前就预料到了,但临到头上,见一个晚辈也这般不给她留体面,薛姨妈又羞又怒。但她先就没占着理,不禁后悔,当日怎么没听女儿的话,反而听了儿子的话,只恨这世上没得后悔药吃。少不得忍下,见说到贾母,忙问:“可瞧了大夫?怎么说的?”又埋怨探春,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就吩咐同喜,道:“你出去找大爷,叫他赶紧骑马回去一趟,把钱大夫接过来。”
王夫人摆了摆手,仍旧淡淡的,道:“今儿外甥媳妇来,请了一位张大夫,脉息极好,已是瞧过了。”
她几十岁的人了,还没一个年轻媳妇虑事周全。薛姨妈面上就有些下不来,同喜也不知还去不去,薛宝钗朝她摆摆手,上前道:“妈也知道,太太定要生我们的气,也怨不得太太生气。”一行说,一行跪下,一行就流下泪来,道:“有些话我妈不说,我不得不说,不然,谁说呢?妈受了委屈,太太心里不知道,必要生我们的气,姐妹间就生分了。”王夫人不语,薛宝钗就知王夫人其实还是惦念着亲戚情分,也指望他们有个合理的解释,贾母跟前也有个话回,便接着说:“太太也是知道的,我哥哥是个糊涂人,嫂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那天府里出事,妈原不肯走,是我劝着妈走的。我想着,我们陪着进去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出来。一则打听事情方便,若可找到门路也好,二则便是有什么事,我们在外头也有个照应。妈气我薄情寡恩,又担心老太太太太们,回去就犯了病,一直吃着药。外头的事托了哥哥,也没想着他就瞒着我们,不是昨儿莺儿去厨房听了几句,还不知道呢。妈知道了就不肯吃药,立逼着哥哥去接人。谁知去迟了一步,晚上才打听清楚,不是天色晚了,妈立时就要过来。”
她这一跪一哭一诉,王夫人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容,何况是自个儿嫡亲的侄女。薛宝钗说得有条有理,又见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形容,由不得她不信。
王夫人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就拉薛宝钗的胳膊,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薛宝钗顺势起身,王夫人又去拉薛姨妈的手,薛姨妈已哭了半响,王夫人这一伸手,又忍不住大哭起来,道:“都是我这个身子不争气。”
王夫人道:“这如何怪得你。”自己先就收了泪,拉着薛姨妈两个在炕上坐下,细细问起她的病来。
探春命外面的婆子打水来,她亲自伺候王夫人薛姨妈净面,就往厨房去了。
见都是探春忙前忙后,薛姨妈就说:“探丫头今年也十五了罢?”
王夫人也愁,道:“十六了,家里这一出事,倒是耽误了他们姊妹。”又叹:“幸好二丫头先出了阁,虽说姑爷荒唐了些儿,到底有个依靠。”
薛姨妈冷哼道:“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