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套黄杨木的家俱,不算特别贵重,但也很精致漂亮。窗上贴着双喜字,屋里结着如意结,布置得很是喜气,不过总觉得有那么点冷清清的味道。
朱砚这时才反应过来:“怎么房里没有喜娘的?”
成亲时要有喜娘捧上如意称杆,让新郎官替新娘子挑盖头,还要唱着喜歌,奉上金爵酒杯,让新人喝交杯酒,祝百年好合。
可是这新房里,除了四处乱转的新娘子,就只有她这么一个陪房丫头,也见不到有人来伺候。
听她这么问,方碧瑶抬头戳了戳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心腹丫鬟,笑着说:“都跟你说我进来是当姨娘的了,你见过有哪家娶姨娘会有喜娘请新郎官喝交杯酒的?不过就是有那个意思就成了。这屋子摆放的不错,我还挺喜欢的。咱们以后就在这里安生住着,咱抱紧世子妃的大腿,保管日后吃香喝辣,再也不用看姐姐的脸色过日子了。”
朱砚听她这么一说,眼泪也落下来了。
“这怎么能行?姑娘是方家正正经经的小姐,嫁人是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的事,怎么能这么轻率潦草,若是让老爷知道,一定会心疼坏了的……奴婢这就回潞州去,求老爷来给小姐做主。”
“傻丫头!抬都抬进来了,你让父亲给我做什么主啊!”看着这个傻丫头真的就要往外跑,方碧瑶一把揪住她耳朵,笑嘻嘻地将人拉回来。
“哎哎,这是我自己求着人家把我抬进来的,你可别乱闯给姑娘我坏事儿啊!”
啊?!朱砚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伸手去摸她额头。
“别摸,我没得病。”方碧瑶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位子让朱砚坐过来。朱砚哪里肯,头摇得像个拨郎鼓。
“我跟你说,你别替我犯愁。在这里窝着,天高皇帝远的,母亲再想算计也算计不到我身上来。等父亲得了信儿,知道母亲将我送到王府里给世子当了姨娘,以父亲的性子,必不肯跟她善罢甘休的。心里又会觉得愧疚,对姨娘和小妹也就会格外看顾着一些。她们在府里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好。”方碧瑶笑着对朱砚说,“你可别以为我这都是为了她们把自己给卖了,这其实是我自己的打算……哎呀,跟你细说你也不会明白。只要记得我在这里能吃好睡好活得比在方府里头还要好,这就够了。”
“可姑娘再怎么说,也是给人当了妾……”朱砚眼泪又掉了下来。
“又不是真的妾。”方碧瑶翻了个白眼,“等我长大了,一切都安稳下来,求着世子和世子妃放我出去,我再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不是更好?”
“这怎么可能?!”朱砚听她说这话,吓了一大跳,连忙坐到她身边,一把捂了她的嘴:“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着,哪有嫁了人的姨娘还能出去另嫁的?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儿……”
方碧瑶挣开她的手,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是是是,原就是我浑说的,你别当真。”
朱砚拍拍自己心口。自家小姐总是这样,时不时神叨叨说些背经叛道的话来吓她。
“小姐,世子爷当真不会来掀盖头吗?”朱砚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她扶小姐进来的时候,曾远远儿见着了世子爷,虽然看不清眉眼,但看那身板儿笔直,一身世子冠袍,显得威风凛凛,听说这位世子爷长得还特别俊。
“不会的。”方碧瑶很肯定地对她说。“哎,这一桌子点心,别浪费了,跟我一起来吃吧!”
朱砚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咽了口唾沫。
主仆两个吃得正开心着,突然听见外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忙着将嘴边身上的糕饼残渣扫掉。方碧瑶冲到床边,抓了盖头随便向头上一蒙,老老实实坐好,朱砚手脚麻利将几盘点心聚到两个碟子里,空着的碟子被她快速塞到桌子底下,拿了桌布挡住。手法利落熟练,显然是跟主人一起不知做了多少回,轻车熟路。
朱砚用力在胸口捶了两下,好不容易将堵在嗓子眼儿的食物咽下去,就见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咱们只是来看看新姨娘,你们这些丫头东阻西拦的,莫不是想挡着咱们去沾喜气?”
朱砚眨眨眼睛,就看见打从门外面走进来两个娇滴滴如弱柳扶风的女子。
当先的一位穿着绯红色镶银边的垂丝海棠花小袄,穿着洒花湘裙,脸上妆容精致,一对桃花眼,眼角一粒美人痣,水光盈盈就像会说话儿一般,入骨的娇媚。跟在后头的一位穿着一身茜色的绫缎小袄,外头罩了一件细纱罗的轻衫,身段苗条,五官细巧,唇儿紧抿着,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美人涡。
两人的身后又跟进来三四个神色有些不愉的丫鬟,朱砚见过,是世子妃拨在这院子里头伺候的人。
上下打量了几番这两位难得见到的美人儿,朱砚将手一伸拦在了前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好这样乱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