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把了脉,很是平静道:“只是寻常的孕吐,这一路舟车劳顿怕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前方休整时小的去给姑娘煎碗药,撑几日便可。”
君阡听到“孕吐”二字一时没反应过来,环顾四周也就她一个女子,这才惊讶道:“孕……吐?”
大夫恭敬地弯身在一旁,“是的,姑娘怀胎三月有余,早些没有发现所以动了胎气,不过这孕吐也是正常现象。”
大夫自顾自说着,全然没有看到这一刻君阡的表情,迷茫、诧异、担心、害怕、欢喜……一点点交杂在一起,脑子里变得空荡荡的,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为所爱生个孩子是每个女人喜悦的事,这炎凉的世界空荡荡的剩了她一个人,以为再也没有血缘至亲的她,此刻发现原来还有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伴随她以后的孤独和寂寞,完成她没有完成的梦想。
可这个孩子来得太过突然,风雨飘摇刀光血影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她想保护,却不知还有多少保护的能力。
充斥着黑暗和血腥的身体竟然在这不知不觉中被一个从来都没有掌握到的生命挤出了一条温暖的道路,可她现在是个人质啊!
手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去感受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言止息若是知道了,该会是怎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下一刻,君阡抬头看着叶策,生冷地问道:“你是奉命挟持我?”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事,叶策是怎么知道的。
难以想象一件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毫无征兆的事件,对方竟然了如指掌,这般细心若是用在对付言止息身上,孰能安生?
叶策挥手示意马车慢慢行驶,然后坐了下来,君阡这才发现,他坐在很靠边的角落,像是刻意在让着她,这样的恭敬,一点都不像是挟持。
“我在保护你!”他再一次重复。
君阡默了许久,发现自己已然无法猜透眼前这个叶策以及他身后的言坤立。
叶策轻声叹了口气,“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睿宁王妃。”
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被他这一声称呼再次紧绷,甚为皇帝亲信的叶策这么称呼她代表什么!代表言坤立早就知道一切!
是她自己大意,竟一直都没有怀疑,一个生了这么聪明的儿子和女儿的皇帝本身怎么会如她之前所见的昏庸!
呕吐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压了下去,君阡抱胸冷冷地看着叶策,“你说你在保护我?奉皇帝的命令?不过你在保护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征求我的同意?”
“抱歉,”叶策并不看君阡,只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即便你不同意,我也得把你带回昭平。睿宁王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思拿下云州杀邵奕炆,所以一定会从你下手威胁他。你昏迷的时候我找了大夫帮你包扎才知道你身怀六甲,这个时候与其留在他身边让人不得不分神保护你,还不如我先将你劫来。”
“他们?”君阡上扬了声调,“他们是谁?我想言坤立让你把我带回昭平不只是为了保护我,其实你们也跟他们一样,想要逼他做别的事。如果我猜得没错,言止息一定以为是你口中的他们将我带走,他率兵攻打佻褚造成内乱,对皇帝有什么好处?”
“昭平的政治你不懂,言氏皇朝的力量分成你也不懂。你以为皇上宠爱睿安王和太宜公主忽视了睿宁王,你以为皇上寻找珍妃娘娘留下的军备是害怕有朝一日皇权颠覆,你以为皇上不追究睿宁王私自出兵攻打玄齐国帮你报仇是为了扩张领土等哪一天收回兵权。我姑且先喊你一声羽姑娘,羽姑娘,你是个优秀的将才,却不是个合格的政客。”
叶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没有一个父亲会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哪怕立场不同。叶驹忠心于睿安王我并不阻拦,每个父亲疼爱儿子的方式不同。其实诸多皇子,皇上最疼爱的是睿宁王。”
君阡一怔,明白叶策话中有话,若言坤立从来没有动摇对珍妃的感情且私心里最宠爱的是言止息,那么事情发生了那么多便只有一种可能。
她和言止息颠来倒去想着是谁如此了解她二人的性格并且让她们互相牵制,原先以为目标是言止息,等到后来杀了羽战祁君阡策反之后又以为目的是君阡,如今想来,这目标从来没变,只是中途有人插|进来搅乱了全局,连言坤立都没有预料到这么多。
她掀起一半的帘子,迎面而来的风有些闷热,才刚到盛夏,大地被烤着焦裂,一路的枝繁叶茂却无法衬托盎然的生机。草在风中微微晃了晃,君阡对着叶策微微笑道:“如今昭平的风,怕是比这里猛烈了许多吧?”
叶策会意,“是,睿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