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宣朝二十七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恭亲王顾初时意欲谋反,带军冲入皇宫之内,却被死而复生的皇帝给予致命一击,走投无路之际,自尽身亡。同时,净云寺里的窦太后得知此事后,太过悲伤,不久也病逝。
其二:驸马秦殊因为长公主的失踪而悲痛欲绝,终于在公主下落不明六个月后服毒而死,然后坠入墨河之中,因尸首无处打捞,故无法葬入皇陵。
其三:皇帝因在与西疆和柔然的战役里受伤太重,健康状况急转直下,不得不卧床休养,改由太上皇再次执政,直至皇帝病愈之前,都由他代管这江山。
宣朝二十九年,皇帝卧床两年后,终于病愈。
痊愈以后,顾祁没有急着接过太上皇的担子,而是以休养身体为由,带着楚颜在开春之后去了一趟江州。
因不愿带着成群结队的侍卫,所以只带了萧彻,看见后者面上有些迟疑的表情,顾祁微微一笑,“把萧夫人一起带上吧,也好给皇后作伴。”
萧彻的表情瞬间踏实了不少。
于是仅仅乘着两辆普通的马车,谁也不知道皇帝这就出了宫。
郊外的繁花似锦都在春意盎然的此刻绽放开来,有风和云,有花与草。
察觉到楚颜总是盯着自己看,顾祁低低地笑道:“怎么,我变丑了么?”
她摇头。
“那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她咬着嘴唇,“觉得不真实。”
他失笑,“那要如何才真实?”
伸出手来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之上,“这样够真实了吗?”
她摇头。
“那,这样呢?”他亲吻着她的手,温热的气息滚烫了她的肌肤。
楚颜还是摇头,一边低低地笑,一边说:“你昏迷的那些日子,我每日都能看见你,碰到你,可你就是醒不过来。有时候我会觉得看见你动了,可惊喜之后,又发现那只是我的幻觉……”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给他讲着过去的一切,不见伤悲,甚至面带笑意,可正是这样的神情才令顾祁内心滚烫一片。
他把她拉进怀里,在四平八稳行进的马车里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样的无力不是因为嗓子还未痊愈,可却比那个时候还要难以启齿,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哽咽。
楚颜喃喃地说:“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可谁又不是失而复得呢?
她是,他也同样是。
顾祁低下头去亲吻她的长发,然后一点一点来到她的额头,像是捧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珍视而郑重。
灼热的吻覆上了她轻轻闭上的眼眸,他轻啄着,触碰着,然后一点一点继续往下。
他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极轻极浅,却又一下一下重重砸进她的心里。
他总是这样,不会说情话,可每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都饱含深意,每一句平凡的话语都藏着世上最甜蜜的毒药,叫人心甘情愿溺死其中。
楚颜忽然颤声问他:“我是不是变丑了?”
他停下了亲吻的动作,“你是说哪里?头发枯黄了,还是皮肤黯淡了,或者……”他拉着她的手仔细看着,“手变粗糙了?”
楚颜倏地睁开双眼,又是震惊又是失望,面上闪过了苦涩交织的神情,最终甩开了他的手。
“叫皇上失望了,对么?”
她以为他会假装看不见这些的,至少给她些许安慰就好,却不料他是如此直言不讳地揭开了她的伤疤。
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爱美?
她的样子像是被攻击的刺猬,忽然束起浑身的刺来防备敌人。
可顾祁总能穿过那些扎人的刺触到她最柔软的部分,他重新拉住她的手,用一种平缓而低沉的声音对她说:“楚颜,我们都会老去,或美或丑,最终都只会变成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的人。早晚有一天,你也会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你觉得我会因此而嫌弃你吗?”
她不语。
“对我而言,你一直就是当初那个对我笑得一脸灿烂,说着愿我一展宏图、如愿以偿的人,早在那个时候,你就不仅仅是一个面容好看的姑娘了。”他像是在说着多么庄重的誓言,把她的手心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如果一个人被你放在这里,那她就永远不会老去,不论满面风霜还是皱纹遍布,不论老态龙钟还是已近迟暮,我只记得那是我爱的人,仅此而已。”
手心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之上,其下的心脏跳得尤为剧烈,一下一下,沉稳又不容忽视。
他低头吻她,把她苦涩的泪水和唇边的笑意一起纳入口中。
之后她又哭又笑,一边打他一边说:“早知道我就拿纸笔记下来了!”
“何必记下来?”他轻笑着替她擦眼泪,“若是想听,我每日对你念上一次,这样好不好?”
“不好。”她像个孩子一样摇头,“太腻了会吃不下饭。”
他这才低头认真地看了眼她的身材,两年来为了照顾他,她疏于照顾自己,于是眉头微蹙,“瘦了。”
“真的?”楚颜喜形于色。
顾祁的手来到她的胳膊上捏了捏,又慢慢滑到腰肢上握了握,严肃地点头:“瘦多了。”
就在楚颜沾沾自喜时,他又一本正经地把手覆在她的胸上,惊得她面上一红,“做什么?”
“这里也小了。”顾祁的眉心蹙得更厉害了。
楚颜一张脸涨得通红,又好气又好笑,可是见他这么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