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季惺明显地感觉到,母亲这块坚冰犹如遇到暖阳,开始慢慢地融化。也许是感到多年亏欠儿子良多;也许是被可爱的孙儿激发出了心底的慈爱;也许是她终于想通了;也许是麻将也有打腻的一天;又或者,被什么外力所刺激……总之,田赛芬越来越显露出贤惠的母性。
季惺暗暗觉得最有可能是因为昊昊太乖巧的缘故。这小东西前几年还是个雪白的糯米团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要吃要喝,虽可爱,但总有要大人操心费心的事情。可自三岁以来,小昊昊就懂事得超出许多同龄的孩子。他会自动地每天早上去喊“奶奶好”,会唱歌给奶奶听,会在奶奶和爸爸之间气氛不对的时候用自己的天真来化解矛盾,还会做很多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比如擦桌子、收垃圾、洗自己的小手帕等,即便是陌生人,看到小昊昊都会爱得不得了,何况还是他血缘亲亲的奶奶。
只是——这两天老妈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吧……
不知为何,季惺心里打鼓。好像就是那日丁凯来过之后,第二天老妈就一反常态地做早餐、接昊昊。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好怕怕。
所以,季惺明令禁止丁凯以任何名义到家里来,但出门在外的时候,不限制和他接触。得了圣旨,丁凯是死乞白赖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对季惺上下其手。送他上下班,中午和他一起吃饭,差点想把季惺的办公桌搬到自己的办公室,被季惺给瞪了回去。除了被吃豆腐吃得很烦之外,一切都还好。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周五晚上,季惺在洗手间里给小昊昊洗衣服,手搓着小裤裤,嘴里哼着歌。最近他觉得很快乐,生活有了盼头。
季母破天荒地没出门,季昊和他奶奶在外间客厅里坐着看一本小画书。小昊昊大概也觉得奶奶在家很难得,坐在奶奶腿上,用小胳膊抱着奶奶的脖子,软糯地跟着奶奶念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季惺勤快地洗了衣服又拖地,看着母亲和儿子,酒窝甜得都快化了。
九点钟,季惺抱过昊昊,给他洗了澡,送他到床上躺下,哄了一会儿,昊昊就乖乖地睡着了。季惺抚着儿子的小额头,轻轻印下一吻,然后关灯出门。
田赛芬坐在沙发上,见他出来,招了招手。
季惺心道:来了。
他就知道母亲有话要说!铺垫了这么多天,是该审判了。心底有些七上八下,走到沙发边坐下。
“妈,有事?”
“嗯。”老妈慢条斯理地拿着水杯吹吹,喝了一口,把茶梗吐在垃圾桶里,然后抬眼看他,“工作还忙不忙?”
“还、还好,”季惺眯眼笑一笑,“就是些做熟了的事情,感觉还行吧。”
“好。”老妈把茶缸放在了茶几上,“那你现在也该告诉我,到底昊昊是谁的孩子了吧?”
这话一出,季惺惊得背一下挺直,人往前挺了一下。
“妈……呃,为什么想到问这个问题?”季惺的背又缓缓地弓了下去,下巴放低、放低,心虚地看着母亲。
老妈显得像是运筹帷幄般,两手环抱,往后一靠,“……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了解你?你当年说什么喝醉酒和陌生人……那种话你妈根本不信!你不是那种会在外面喝醉酒的人,也不可能会那么不检点。”
季惺忙道:“妈,是真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啊。”
“哼,还想糊弄我?”老妈皱眉,“那你倒说说,那人什么样?个子高矮?头发长短?眼睛大小?有没有胡子?年龄多大?穿的什么衣服?你们去了什么地方?”
“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哪里还想到去编这些数据。季惺张口结舌,“那个人……他、他……”
老妈紧紧盯着他,说:“季惺,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季惺索性低下头,缄默。
老妈气恼,“那人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你宁愿自己养孩子也不去找他的麻烦?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你!你瞧你都成什么样了啊?年纪轻轻的整天就死气沉沉,也不出去交点朋友,也不去外面玩儿,你被他害成这样,还要守着秘密不说?不管怎样,作为让你……把你弄成这样的人,怎么也该负起他应负的责任!”
季惺还是不说话。
老妈简直恨铁不成钢,直接点明道:“那个人是不是丁凯!你说!”
“不是的、不是的!”季惺慌不迭地抬头否认,“妈你怎么会那么想,不是不是。”
“唉!你!”那么剧烈的反应,怎么可能不是,老妈摇头,“……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了?你才三十岁不到,难道不想成一个家?想一个人把昊昊带大?”
“我、我不是一个人啊,不是还有妈吗?”季惺装傻,“妈我这样挺好的,你不用管我,真的,我很好!”
“又让我不管你……”老妈胸口急剧起伏,显然是很气愤,“当年你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不回家说,自己一个人闷着,生孩子也不让妈在一旁看着,你是不知道,那几个月妈天天坐立不安,生怕你再也不回来……万一那时候你出了点什么事,你让妈怎么对得起……你让老妈怎么活下去!”
老妈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那根绷紧的弦放松了,人也开始变软,眼泪汩汩地从泪腺里冒出来,哭哭啼啼,“季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