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松地将托盘包括托盘上的盘子,没喝一口的葡萄酒,那些我牙口不好啃不动的青橄榄,吃一半的西红柿沙拉,还有我留到最后打算慢慢喝的蘑菇汤……都给拿起来,接着往大门那边狠掷出去。托盘在空中很快就变成直线,以超音速的恐怖速度消失在门外。
很久后,我才隐约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东西砸碎的脆响。
据吉安娜说,那些盛菜的盘子很贵,是十七世纪的景德镇进口瓷。然后它碎了,是凯厄斯砸碎的,我必须跟吉安娜说清楚。
“学习。”凯厄斯将书拍到我面前,恨不得我能立刻吃下去再吐出本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来。
我看着那本压根没翻译的语言基础书,很想让他换一本。最后又忍了忍,不敢说出口。
而且说真的,凯厄斯这个人的脾气根本不适合当老师,当教官还差不多。
因为我惊悚地发现,他崇尚体罚教育。
“发音错误,手伸出来。”凯厄斯声音不大,他只是很不耐烦在声明一个事实。手里的教鞭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七八十公分的深红色长条棍子,拿在他手里杀伤力很可怕。
我亲眼看到他不知从哪里抽出来这玩意,随手往旁边轻松一甩,墙壁上一大块石头就被教鞭,如打豆腐一样碎成满地。
当那些碎石块滚到我脚边,我的手指就开始抖,这一棍下去我也变豆腐了。
“克莱尔。”凯厄斯对于拖拖拉拉企图逃避罪责的家伙可没有好感,他严厉地看着我,“手伸出来。”说完,手里的教鞭甩到桌子上,桌子立刻裂开一道大缝,木头碎屑四处飞散。
我两只手都紧握在自己胸口处,这是教人吗?这是杀人吧。老老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罪不至死,不过就是读错一个字母音而已我保证能学好。
“你打算逃避你的惩罚吗?”凯厄斯走到我面前,阴暗冰冷的眼神渗人渗得慌。“犯了错就要勇敢地接受后果,你的监护人对于你的教育太失败了,我必须亲手教导你。没有人敢让我重申第二次命令,把手伸出来。”
如果犯了错我当然知道要承担该有的责任,但这不代表读错一个字母,就要当断臂维纳斯。
我死不伸手,凯厄斯对于我的不听话特别生气。他耐心告罄,恶狠狠地露出牙齿狞笑了下,用绝对的力量将我的手抓过去,几乎将我整个人都给拖到怀里。
我手抖得不像话,这跟以前莫名其妙的受伤不同,现在是亲眼看着自己怎么被打折手臂,我也想英勇无畏但手就是自己先抖个不停,根本没法控制。
如果知道有这么有一天,高中课程我选择的外语课一定是意大利语。
体罚是不对的,这么非人的体罚是要坐牢的。我闭着眼睛,不敢看。凯厄斯将我的拳头掰开,我就感觉有几只冷冰冰的镊子将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扯平,然后我害怕地听到教鞭划破空气的响声,更加不敢睁开眼。
你这恶魔……
教鞭的冰冷刚刚挨到我的手心……
我要诅咒你……
那种冰冷在我手里停了几秒,就拿开,接着凯厄斯放开我的手。我不敢置信地睁眼,看到他脸上闪过恼怒。
“继续。”他双手死死地握紧教鞭,咬着牙蹦出这句话。教鞭在他手里发出一声咯吱的惨嚎,被掰成壮烈的两段。
我连忙点头,不敢挑战他阴晴不定的性子。
凯厄斯跟我就共用一本书,书籍直接翻开放在桌子上,他翻我看,基本……全部都看不懂。
他翻到一页,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止动作,沉默了下,我有点后怕地看着他那张凶巴巴的脸,怕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然后他低声念出了一句意大利语,丝滑的声音很优美,带着某种丰富清朗的韵律。
有人说,这种语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
而凯厄斯的声音无疑很合适这种美丽的语言,我在他的教鞭教育下,警惕的情绪还留存在我的反射性神经里,很快地跟着他念出来。
这句话很短,我确定自己虽然无法圆润自如,但音调没有拼错。
可是我磕巴念完后,却见到凯厄斯跟被针扎到一样,很快地抬头看我。他表情很奇怪,奇怪得像是某种迷惑不解擒获了他的眼睛,他满脸茫然。
我难道又念错了哪个字母?只好马上闭嘴,企图让这位严厉过头的老师忘记我的错误。
“再念一次,克莱尔。”凯厄斯是如此请求,没有任何冷漠强硬,他轻声而缓慢,像是在等待蝴蝶落入某朵花的怀抱里。
我呼吸一窒,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态度。但却无法违抗他,只能很没有自信地低声念:“迪……阿莫?”
“你可以更准确。”他抿紧嘴唇,鲜艳的红色薄薄地弯起。然后他温柔到不可思议地,将这种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通过他的口腔再次说出来。
他的声音漂浮在浅薄的阳光里,成为了一种清冷的气息。
我慢慢地跟着他念,可惜我注定永远都无法念出他那种味道,不能将这种语言的美丽之处真正说出来。
他继续纠正:“ti amo。”
我认真地读准音调:“ti amo。”
凯厄斯的嘴抿得更紧,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的笑容褪去了所有黑暗生物的阴冷,眼睛里的阴鸷被阳光掩盖住,嘴角弯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