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个词概括这个男人的一生,那就是太漫长了、太丰富了、太精彩了。
昂热的一生好像能抵得上一个普通人的十辈子,绝不是短短几十分钟能够浏览完的。源稚生一边翻看,一边透过那些被岁月侵蚀的黑白老照片和字里行间里来遐想那个老人漫无边际的一生,不禁万分神往。
昂热的幼年时光是在哈罗盖特度过的,那时的他是个比其他同龄人都要聪慧好几倍的孩子,从小就在语言学和课业方面天赋异禀,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像个自闭的邻家小孩,厚厚的刘海盖住眼睛,拍照的时候总喜欢站在角落,一笑不笑。
童年时期的昂热是在伦敦生活,照片里的他看上去身高猛窜了许多,捧着厚厚的书本,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他依旧沉默,像个寡言的青春期少年。
青年时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期,十九世纪末期的昂热被卡塞尔家族的梅涅克·卡塞尔发现,并引荐入狮心会,那时的他摘下厚厚的黑框眼镜,将柔软的刘海梳到脑后,露出饱满英俊的额头,他在女孩们的簇拥中放肆地笑着,锃黑的皮鞋和女孩们白到发光的袜边对比鲜明,他站在康桥的河边,眼里的光仿佛能把世界都点亮。
二十世纪他在美军海军服役,那时的他已经像个沉稳的将军,一身白色的海军制服衬得他英姿挺拔,同期的伙伴们已经不在,昂热眼里璀璨的光消失了,复仇的焰被他藏在心底。
再之后就是昂热站在卡塞尔学院的英灵殿前,为最优秀的学生们赋予校长奖学金和各色的荣誉缎带,他把手搭在最喜欢的孩子的肩膀上,对着镜头露出慈父般温和的笑容,这时老人的喜怒已经完全内敛了,似乎再没有任何事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澜。
他跨越了漫漫的时间长河,照片里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得到了一切,又被岁月无情地剥夺一切,故事开头的结尾始终是他孤身一人。
连时间也无法成为老人的敌人,他此生唯一的仇敌就只有龙类,仇恨点燃了他心中不灭的火焰,在屠灭龙族之前这团火焰是生生不息的,老人永远都在燃烧着,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燃烧着自己的信念,所以他是最强的,没人能扑灭一位复仇者胸中的烈焰。
源稚生愣了一下,因为他忽然翻到了一沓成组的老照片,照片拍摄于1948年。
照片里的地点是一处剑道场,道场的上方“二天一流”的牌匾,二天一流是日本历史上举世闻名的大剑圣宫本武藏使用的剑术,圆明一流时宫本武藏对自己的剑道并不满意,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达极境,于是潜心苦修,终于在五十岁的老年创造出二天一流的刀法。
这种右手握太刀、左手握小太刀,面向五个方向的两刀法在当时几乎无人能掌握,因为超越了人体所能掌握的极限,被人认为是只存在于幻想的“空想的剑术”。
但日本的历史上其实一直有着二天一流的传承,因为宫本武藏是混血种,他强大的基因也被后人连同这种强大的剑术一同继承下来。
照片的首位上坐着丹生岩石不动斋,这位老先生就是那时二天一流唯一的传人,当时日本最强的几位剑圣之一,迄今为止丹生岩先生的后人还位列蛇歧八家尊贵的长老席。
而让源稚生感到震惊的是,第一张照片里,与丹生岩先生同坐首位的还有一人,就是那时的昂热,他们推杯换盏,笑看着道场中的弟子们挥舞竹刀。
日本的剑道馆是非常讲究礼仪尊卑的地方,并不是馆长的好友就能得到优待,坐以首位,能和一名至强剑圣并肩而坐的……只能是另一位剑圣!
源稚生接着往后翻,下面照片记载的画面让他越来越震撼,像是一组连拍的连环画。
剑道场中走出了一个俊朗的少年,他褪下臃肿的剑道服,露出背后的阎魔图案,身材清瘦,满身伤疤与淤青,他手握竹刀毕恭毕敬地朝昂热鞠躬,似乎是在邀请昂热的剑术指导……那赫然便是少年时期的犬山家家主,犬山贺!
昂热微笑着起身,提起座椅旁的竹刀,同样褪去上衣,露出满身咆哮猛虎的和狰狞的夜叉,他浑身肌肉如岩块般分明,每一块肌肉里都充斥着暴力的美感,脊背舒张时,身形比世界散打冠军还要彪悍。
“早期犬山家主挑战校长的记录?”夜叉也凑过来,兴奋地嚷嚷,“真有意思,他们谁赢了?”
“安静点!”源稚生像是被打断看戏的观众,不耐烦地呵斥夜叉一声。
好奇心驱使他往后翻去,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画面里的犬山贺动作了,他按住刀鞘的入口,竹刀从他的腰间出鞘,化为一抹残影,那是居合之式,居合是天底下最快的招式,再配合犬山贺的“言灵·刹那”,这几乎就是天底下最快的一刀。
源稚生对犬山贺的刀法深有印象,那位老人是整个蛇歧八家当世最强的剑圣,他的居合在看不见刀光的情况下能连斩数人,连同丹生岩先生的后人,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下一张照片里,让人心神俱震的是,昂热的身影居然直接从画面里不见了,像是一个凭空消失的鬼魅幽灵,那个年代的相机帧数根本就捕捉不到那个极速的男人,他的动作甚至快过了人眼与镜头。
犬山贺的竹刀毫无疑问地从空气中划过。
下一个画面里,昂热的背影重新出现,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