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二年四月,明教教主张无忌率弥勒宗义军与朱元璋所率红巾军于南四湖决战。此战,张无忌投入军力二十万,朱元璋亦号称三十万带甲将士。正当天下百姓哀叹外患未除内乱已起,执掌武当义军与苏浙义军的宋青书终于露出血腥獠牙,十日之内连下刘香庄、西渡口、马口、南阳四处险要,将张无忌及朱元璋驻扎在南四湖附近负责守卫接应的军力一网打尽,把明教内两方义军的主力部队摁死在了南四湖。南四湖内,张无忌与朱元璋自相残杀;南四湖外,宋青书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派往北五湖开凿河道的苏浙义军已去了十日,只待宋青书以烟花为号,将河道凿开,无论是弥勒宗义军还是白莲宗义军,无论是张无忌还是朱元璋,都难逃一死。这一战,明教义军统共投入军力五十万,扣除义军之中的老弱、辅兵与妇孺,战死的壮年将士将不下二十万。此战之后,明教义军势必元气大伤,再无逐鹿问鼎之能。然而中原大地遭这腥膻之辱已有百年,百年来因为各种被杀死的汉人数以亿计,不少曾经繁华热闹的村落城镇都已渺无人烟,汉人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了。明教义军将士的折损势必对整个抗元大业有极大的影响,纵使宋青书用兵如神,可他也不是三头六臂,有将无兵,再谈与元廷争天下想必也是极之为难。
“宋少侠,你如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能算是战将、名将。可战将再勇猛,也不过旁人手中的一把刀。眼下,你便是你心中仇恨的刀、是王保保的刀、是元廷的刀!这一刀下去,只能使亲痛仇快,终你一生都无法洗刷今日的罪孽,更遑论驱逐鞑虏救世济民。宋少侠,你甘心吗?你了解百姓的苦痛,懂得战争的意义,你能够做到也必须做到,将战争牢牢运转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打败他们、折服他们、号令他们,让他们誓死效忠于你,这才是真正的战神!”
“七叔呢?默之呢?霍然呢?我武当无辜战死的那么多弟子呢?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死者已矣,你如今要做的是不让这损失更为扩大。你心中的痛苦只会让你迷惑,你得制服它。唯有制服了自己,才能制服旁人!”
宋青书也知宋濂先生的话半点无错,他该心悦诚服诚心受教。然后如宋濂先生一直以来所期望的那般,彻底斩断心中的情意与私心,走上那条至高无上的王者之路。可他做不到!
“宋师兄,昨夜弥勒宗在刘桥突围,虽说被打了回去,可我军亦是死伤惨重!”
“我们已经围了他们整整一夜!明教义军亦是天下精兵,这数百里水泊,困不了他们太久!”
“请宋师兄早做决断!”
只在第二日的清晨,以常飞云为首的武当义军将领便又围住了宋青书,要他早做决断,以免夜长梦多,被张无忌与朱元璋寻到反扑的机会。
坐在书案后的宋青书听他们这般所言却是无动于衷,只撑着额角百无聊赖地回道:“我知道了,再等等!”
“还等什么?如今势成骑虎,正该当机立断!”常飞云不满地道。
常飞云话音未落,宋青书忽然一掌将面前的书案拍地四分五裂,厉声喝道:“我说等便等!这义军之中,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眼下帐内站着的俱是宋青书的亲信之人,他们见宋青书难得发怒声色俱厉,各个不敢言声,气氛一下子沉凝已极。
过了一会,宋远桥忽然一掀帐帘走了进来,低声言道:“都下去罢,我与你们宋师兄有话要说。”
这一回,再无人以军令为先,不等宋青书点头应允,便都迫不及待地逃了出去。
宋远桥见宋青书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内,不由微微而笑,只道:“战事顺利,何故愁眉不展?”
宋青书心事重重,哪有闲情逸致与宋远桥打机锋,只苦涩地道:“爹爹明知故问。”
“你能听宋先生一言,这很好。”宋远桥快马自武当赶来,心中最忧心的便是宋青书会因为莫声谷的死失去理智,倘若因此而影响了抗元大业与万民福祉,那他便是下到十八层地狱也无法补偿。好在,宋青书还能悬崖勒马。
宋青书静默了一阵方才低声言道:“……宋先生希望我能当个心存仁义的明君,可这从来不是我心中所求。”
宋青书话音方落,他与宋远桥便同时沉默了下来。隔了许久,宋远桥忽然用力一捶他身旁立柱,再不愿装傻掩饰,只含恨道:“说来说去,你终究忘不了那件事!”
宋青书无力地闭了闭双目,低声道:“爹爹,我这一生都只是为了他。”重生以来,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武当与七叔。自行走江湖起,几次三番为七叔挡死,起先是因为心中有愧,后来又希望七叔能一生安乐顺遂。日积月累,终究是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七叔便是他的心之所向,他豁出性命也要保全的人,就这么轻易死在了明教内部的勾心斗角之下。如何能接受?又该如何才能泄他心头之愤?
“住口!”宋远桥却听不得这个,赤红着双目厉声痛骂。“你怎么敢说这些?无耻!无耻!”
宋青书却只自失一笑,轻声答道:“爹爹能困住我的人,我可以一生都不见他一面。可我心中所思所想,谁能控制?”
“他已经死了!”宋远桥大声道。
仿佛是狠狠的一拳砸中宋青书心口,泪水瞬间充满了他的眼眶。他僵立片刻,方才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