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雪道:“那……殿下呢?”
说着,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正在一旁婢女送来的金盆清水中洗了把手,拿着毛巾擦着,接过一杯香茗,呷了一口,闻言,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下去。
抬起螓首,一双熠熠明眸看向正在书案前收拾着画轴的怜雪,道:“上一辈儿人的事,过了许多年,婵月业已长大成人,再揪着不放又能如何呢?你父亲被冤杀,但当年被冤杀的太子旧部,何止你父亲一人?若想平反,只怕要等几十年后了。”
几十年后,待崇平帝的后人登基,再对当初被冤枉、牵连的人平反、矜恤,这是来自胜利者的王者气度。
怜雪闻言,一时默然。
她知道眼前这位大汉长公主并非如其所言,对往事已经彻底放下,否则也不会执笔作画,寄托幽思。
至于这幽思是对谁,她也隐隐有几分猜测。
桃花树下的少女,分明是尚在闺阁之中的长公主,就是为何不见那位太子詹事府少詹事,前驸马的身影?
这里想来……多半是有着她不为所知的隐情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怜雪眸光低垂,轻声说道。
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画装裱好。
晋阳长公主凝了凝眉,却只当未闻这话,而是问道:“京中,最近可有什么新闻没有?”
怜雪忙碌的手,顿也不顿,清声说道:“这一个多月,除却北边儿战事平息外,朝廷上上下下都关注着东城的财货处置,另外邸报上说,武英殿大学士将要离京去边,抚恤边关阵亡将校、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自西北三镇查边返京。”
晋阳长公主闻言,一双清眸闪了闪,轻声道:“这一去一回,朝局倒也热闹。对了,贾珩呢?最近可有关于贾珩的新闻?”
怜雪抿了抿樱唇,轻声道:“近期倒是没有……只是殿下,奴婢不知有话当讲不当讲?”
晋阳长公主笑意凝滞了下,问道:“什么话当讲不当讲的?”
怜雪轻声道:“奴婢以为,贾子钰这些日子,似有意……在疏远殿下,自翠华山剿寇还京,一个多月以来,都未登门拜访,若说忙于公务,但这一个多月,不可能半天的空暇都抽不出吧?”
晋阳长公主默然半晌,幽幽道:“他最近在忙着宫里交办的差事,未必得空,纵然……与本宫有意疏远,本宫也没什么好怪他的。”
她的身份终究是有些敏感的。
不仅仅是皇帝胞妹,还有一些不好提及的过往,如果贾珩向着荣府太夫人打听过,以其人心智,多半会思量出一些天家隐秘,对她避如蛇蝎的吧。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外间婆子唤道:“殿下,贾云麾在门外求见,已被迎至前院花厅了。”
晋阳长公主正自想着,骤闻此讯,继而看向怜雪,主仆二人目中都有些惊讶之色流露。
“怜雪,有些人还真是不经念叨,我们一同去见见。”晋阳长公主不由笑了下,只是心情明显有着欣然。
怜雪螓首点了点,随着晋阳长公主下了阁楼。
花厅之中
轩敞雅致,窗明几净,布置精巧中见着奢丽。
贾珩端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将厅中诸般陈设收入眼底,时隔数月,再次拜访晋阳长公主,心态却有许多不同。
“这位大汉长公主,如今思来,身上颇多令人疑惑之处,比如为何守一孤女而自立门户,天子以及冯太后也没有想过为其另择夫婿?一守寡守十几年,若说如西府里的珠大嫂子般,心如枯木槁灰,可偏偏在京中交游广阔。不过,这一个多月倒未听说举行什么宴会,想来因北方边事糜烂,军情如火,而自觉不合时宜。”
贾珩品着香茗,心头泛起诸般猜测。
而就在这时,只听内堂中珠帘哗啦啦响动,继而香气浮动,环佩叮当。
放下茶盅,转眸望去,只见晋阳长公主款步而出,丽人娇美如花的脸蛋儿上,洋溢着笑意,说道:“未知贾云麾造访寒舍,本宫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这话自是打趣之言,就和贾珩先前打趣蔡权彷佛。
但贾珩面色不变,不忧不惧,离座起身,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丽人笑靥上,于那双清眸对视须臾,温声道:“殿下数日不见,一向可还好?”
晋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滞了下,秋水明眸眨了眨,轻声道:“不好。”
怜雪:“……”
这对话,怎么整的老情人见面似的。
贾子钰的问话,倒没什么,就是她家公主……
贾珩情知晋阳长公主在说笑,想了想,问道:“为何?”
晋阳好的定期入府讲史,本宫在府中翘首以待多日,却未见小贾先生身影,还有那三国话本,早已看完,对后续回目心心念念,你说本宫能好得了吗?”
说着,就是坐在主位的椅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得猛,秀挺饱满的胸脯,似是轻颤了下。
“小贾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呢?”丽人笑着问道。
贾珩默然须臾,湛然清眸投向晋阳长公主,清声道:“公主殿下既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不登门拜访,这位公主也不来唤,等他登门而来,却又吩咐仆人引入花厅。
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因为心理活动是瞬时变化的,所以后世才有窗口期之言。
当然,这是一种不太贴切的例子,总之不能太顺着她们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