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前日来了书信,说朝廷整顿江南盐务之心甚坚,前不久又派了一位内阁阁臣南下,说不得要查检运司历年藩库。”甄晴压低了声音道。
甄雪秀眉蹙了蹙,低声道:“这些朝堂上的事儿,我也不大懂,姐姐怎么和我说这些?”
分明有些不想听,但又不得不听。
“咱们是同胞姐妹,我不和你说,和谁说?”甄晴盯着自家妹妹,玉容蒙霜,嗔怒说着,旋即又展颜笑道:“再说妹夫如今是军机大臣,又赴北查边,眼瞧着要受宫里重用,正该互相帮衬着才是。”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初她和妹妹换换,她嫁给北静王,而妹妹嫁给楚王,许她就没有这番劳心劳力,哪怕过了门,还要帮着家族绵延后计。
只是,以妹妹的恬然心性,想来也辅佐不了楚王。
“这也是父亲当年选择的缘故了。”甄晴念及此处,心绪未免没有复杂。
太上皇在位时好大喜功,曾六次南巡,甄家作为金陵体仁院总裁,管领江南三大织造局,接驾的重任自然落在头上。
前后一共接驾四次,为了体面风光,自就留下不少亏空来。
正如《红楼梦》原著所载,独甄家接驾四次,却是拿着皇帝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
至于扬州盐商,也曾捐输过不少银两,而彼等与甄家在生意上多有往来,甚至扬州运司藩库结余的银子,每年都要定例借送给甄家。
这就是,江南盐务的水深不见底之缘故,哪怕是崇平帝都在掂量、权衡。
“我的好妹妹,他们要查账,可这些陈年旧账,原就是一笔烂账,怎么经得查?”甄晴拉过甄雪的胳膊,低声道:“可现在宫里的父皇,听了贾子钰还有那些文官儿的撺掇,这是要动真格了,可家里当初也是为了宫里落下亏空来,这他们不能不认账吧?”
其实这话说的对也不对,江南甄家虽有不少银子花在上皇南巡上,但也不少往自己兜里捞银子。
甄家与上皇,犹之乎赖家与贾家。
“可王爷已出京查边,没个三五月回不来,纵想使力,也鞭长莫及,既然朝廷要查盐务上的事儿,这是煌煌大势。”甄雪凝了凝秀眉,柔声道。
甄晴道:“妹妹,我是这般想的,能否让妹夫,给江北大营的裕四叔写封信。”
“写信?”甄雪心头一惊,皱眉道:“姐姐要做什么?”
甄晴笑了笑,道:“妹妹莫慌,想哪儿去了。”
因为陈汉是从南伐北,在开国初期曾在金陵定都过一些年头,是为南京,南京除有守备戍卫,另有两支大军屯驻江南、江北两大营。
江北大营屯驻扬州,大约有三万兵马,江南大营则屯驻在南京孝陵卫,有六万兵马。
但如今陈汉兵制败坏、腐朽,江淮之地的两营兵,能有多少实额,其实也难说。
江北大营的统兵将领,正是北静王族叔水裕,其人官居检校江北大营节度使,这也是北静王身为四王八公之一的底蕴,诸省亲旧部将。
至于江南大营,并无节度使,军权军令更为复杂,除受两江总督以及南京户部支取钱粮、饷银外,将校人事则归南京兵部和神京五军都督府共辖。
“大姐,你写信要做什么?”甄雪面色微变,凝眸问道。
楚王妃甄晴笑了笑,抚了抚自家妹妹的手,柔声道:“妹妹不必惊疑,就是齐昆南下巡盐,如果剿补两淮盐枭,势必要调江北江南大营,提前打个招呼而已。”
甄雪闻听此言,心头有些不落定,低声道:“姐姐,等过几天往大同去信,我和他说说,再作计较。”
心底幽幽一叹,家中落下这般大的亏空,迟早要被清查,这池浑水,王爷如何好趟?
但甄家如有事,她这个北静王妃也做不安生,还有王爷原和楚王原有一些往来。
“也行。”甄晴点了点头,应允下来,旋即又道:“另外还有一桩事,我也很是发愁,王爷观政数年,只在兵部做着琐事,前段时日兵部侍郎邹靖随李大学士赴北,王爷原想就此掌着部务,托了人上疏,却被父皇否了,现在工部出缺儿,王爷去了宫中,求着上皇帮着督造皇陵,也不知这桩事儿,能不能成。”
此刻,楚王就已去了大明宫,打算自请督造皇陵。
“督造皇陵?”甄雪凝了凝眉,讶异道:“此事,圣上会应允?”
“总要有一位藩王来操持此事罢,我听说老大也在宫里,只怕要抢这桩差事。”甄晴低声道。
“老大,齐王?”甄雪凝了凝眸,低声道。
甄晴笑了笑道:“什么齐王,他现在是齐郡王,上次削得爵位,还没恢复过来呢,说来还是那位贾子钰的手笔。”
说句不好听话,如果崇平帝驾崩,不留遗诏,那齐王许就因郡王爵位,并无克承大统的资格。
甄雪面上现出思索,轻声道:“我是听说有这么一桩事儿,好像上次贾家人流放,齐郡王还去送了?”
“忠顺王其实也去送了,不想乐极生悲,现在风水轮流传,人家亲自督办他的案子。”甄晴冷笑一声,旋即低声说道:“妹妹,你说这贾珩,他与齐王不对付,现在又与咱们家不亲近,按说两家还是老亲,他不会是……那魏王吧。”
甄雪柔声道:“姐姐,我又不是贾子钰,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甄晴点了点头,道:“说起魏王,昨个儿巴巴的跑到恭陵,听说一早儿还得了重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