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春默然。
孙玉说道:“三郎担心皇帝令人跟踪?”
赫连春摇头。
“那是为何?”
赫连春抬头,轻声道:“我从小被先帝养着,先帝心狠手辣,按理应当把我弄死了事,可我在宫中却过的尊贵。及长,我知晓了那些,也好奇先帝为何不杀我。一次先帝喝醉,拍着我的肩膀说,做了皇帝,许多时候就身不由己。又说我很好,夸赞我才华出众……最后说,为了大辽,也当留下这个人才。”
先帝的手段比之赫连峰更加犀利,孙玉闻言不禁讶然。
“先帝暮年时,对我越发的慈祥,可彼时赫连峰越发猜忌,恨不能弄死我。先帝临去前,留下遗诏,令我就任潭州。”
“到了潭州后,我本想寻机反了,或是逃走。当时三大部为患地方,我就先想着把他们镇压了……一边镇压,一边治理潭州……等我突然想到了谋反时,却发现,我早已不舍潭州,不舍这个大辽。”
赫连峰抬头,微笑道:“为了自污,我也曾贪腐,也曾祸害,但……”,他眼中闪过回忆之色,“这潭州是我一手拉起来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舍不得啊!”
孙玉握着他的手,眼中多了骄傲之色。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心怀大辽。
“对面的陈州看似无害,可那是我在镇压三大部的缘故。三大部顺从潭州,陈州就不能为祸。若是我走了,换个人来,三大部定然会生事。陈州再顺势出手,潭州就会乱了。潭州一乱,大辽左翼就会遍地烽烟,随后桃县再出兵牵制……整个北疆的局势就活了。到了那时,国中林雅等人作乱,外面大唐北疆逼迫,大辽危矣!”
“那为何不灭了三大部?”
“灭不了。”赫连春摇头,“潭州一旦发兵攻打三大部,陈州就会顺势出手,与三大部联手……到了那时,局势更为险恶。”
“这竟然是一环扣一环吗?”孙玉脑子都想痛了,“可有解决之道?”
“有。”
“是什么?”
“陈州换一个蠢货来接任刺史。”
“现在不是来了個新人吗?”
“是啊!不过此人不蠢,此次我也想试试他,若是他看不透这些,回头就把三大部灭了。”
“那不如杀了他!”
“杀一个刺史何用?杀了他还有别驾司马,随即再任命一个刺史就是了。”
赫连春起身,俯身亲亲孩子,“早些睡。”
“嗯。”
赫连春出了帐篷,柳松正在外面散步。
“天气不错。”赫连春负手看着苍穹。
“是啊!”柳松笑道。
赫连春淡淡的道:“杀人的好天气!”
第二日中午,一骑进了营地。
“皇叔何在?”
来人是个军士。
“皇叔在帐内。”
到了大帐外,有人进去请示。
赫连春和麾下文武正在议事。
“皇叔,紧急事务。”
赫连春蹙眉,“什么事如此紧急?让他进来。”
军士进来,跪下,惶然道:“皇叔,使者……使者死了。”
“什么?”赫连春身体一震。
使者就剩下了一个头颅,看着死不瞑目的样子,而且头颅还有些古怪。
一个官员上前,伸手在人头的脸颊上摸索了一下,捻捻手指头,差点尝了一口,回身道:“是盐巴!”
军士说道:“天气热,小人怕头颅臭了,就用盐巴腌制了一下。”
“说!使者是如何死的?”赫连春平静的道。
“不知,小人等在哨探时发现了一根长矛,长矛上面顶着一个脑袋,就是使者的脑袋,前方看着是一个曾经的宿营地……”
一个将领说道:“使者要了五百骑,说是去突袭陈州人马,莫非……”
众人面面相觑。
“他小觑了杨狗,可怜那五百精锐。”
“宁兴的贵人,总以为厮杀就是吟诗玩女人,这下把命都玩脱了。”
“就怕宁兴会怪罪。”
“怪罪什么?是他逼着皇叔给了五百骑,皇叔若是不给,他定然会进谗言。”
众人看到皇叔站在人头前,神色木然,心中不禁生出了同情之意。
“皇叔这些年不容易!”
“是啊!”
赫连春缓缓侧身,冲着宁兴方向跪下。
他身躯庞大,这一跪,地面震动。
赫连春抬头,平静的道:“陛下,臣……该死!”
皇帝的使者死了,死的活该,死的咎由自取。
但大家都知道皇叔被皇帝猜忌多年,这次使者的死,会不会成为皇帝发作的借口?
“皇叔……”一个将领跺脚,终究不敢说出那等犯忌讳的话来,“这个狗曰的世道啊!好人没法过!”
众人轻轻摇头叹息。
赫连春招手,有人过去扶起他,他回头微笑,“你等无需忧惧,本王这就上疏乞骸骨。”
众人心中肃然,有人喊道:“这不公!”
“住口!”赫连春呵斥道:“这不公,那不公,天下哪来那么多公平?做好自己的事,尽力而为,剩下的……交给老天爷!”
他步履稳健的走进了帐内。
少顷,一个使者带着他的奏疏,朝宁兴去了。
皇叔的声音传出来,“长夜难眠,去潭州,把本王的那些女人拉来。”
众人叹息,随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