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过身来,足尖一点,已飘身在数丈之外。
“觉远大师,那人叫我转告一句话,说道‘经书是在猴中’。”
话声甫歇,他足尖连点数下,远远的去了,身法之快,实所罕见。
觉远皱眉道:“什么猴?莫非经书是在当年他们同行的猿猴手中?可是如今又该到哪去找猿猴去?”
此时本门大敌被觉远和张君宝师徒击退,达摩堂和罗汉堂众弟子均想,万料不到今日本寺遭逢危难,竟是由这个小厮出头赶走强敌,老方丈定有大大的赏赐,而授他内功拳法的师父,也自必盛蒙荣宠。
可是心禅七老中一个精瘦骨立的老僧突然说道:“这个弟子的武功是谁所授?”他说话声音极是尖锐,有若寒夜枭鸣,各人听在耳里,都是不自禁打个寒噤。
天鸣、无色、无相等心中均早存有这个疑问,一齐望着觉远和张君宝。
觉远师徒却呆呆站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鸣道:“觉远内功虽精,未学拳法。那少年内功兴许是觉远所传,但他拳脚武功绝非佛门武功,却是何人所授?”
那老僧见张君宝呆立不动,斗然间双眉竖起,满脸杀气,厉声道:“我在问你,你方才高明拳法是谁教的?”
张君宝方才和何足道只交手三招,但是恰恰用的是杨明当年传授的三招高明武功。
三招以后何足道就认输退去,所有人都只当张君宝还有后续成套的高明武功,想起张君宝不过是个打杂小厮,却学了本门高深的内功,更身怀别派武功,来历不明,不知是否有人调教。
觉远知道这位心禅堂的老僧辈分甚高,乃是方丈天鸣禅师的师叔,见他对张君宝如此声色俱厉,大为不解,但见他眼色之中充满了怨毒,脑海中忽地一闪,疾似电光石火般,想起了七十余年前火工头陀偷师叛逃之事,知道经此一役,少林寺的武学竟尔中衰数十年。
自此定下寺规,凡是不得师授而自行偷学武功,发现后重则处死,轻则挑断全身筋脉,使之成为废人。
张君宝不是少林寺弟子,不过是奴仆小厮,若说跟随自己学的内功,今日立功也能给个弟子名分求得圆满,可是他还学得了杨居士当年传授的武功,显然是引起了心禅七老的心事,担心是带艺入寺,为了偷取少林神功。
觉远霎时间满背全是冷汗,只担心本寺前辈不给君宝机会就要将他拿下废武功,当即叫道:“老方丈,这……这须怪不得君宝……是当年华山上杨居士所传……”
一言未毕,只听得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喝道:“达摩堂众弟子一齐上前,把这小厮拿下了。”
达摩堂十八弟子登时抢出,将觉远和张君宝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十八弟子占的方位甚大,连郭襄也围在中间。
那心禅堂的老僧厉声高喝:“罗汉堂众弟子,何以不并力上前!”
罗汉堂一百零八名弟子暴雷也似的应了声:“是!”又在达摩堂十八弟子之外围了三个圈子。
觉远十年来和这徒儿相依为命,情若父子,情知本寺因为当年的事故关闭山门一甲子之多,大伤元气,本门耆老都心下凄然。
如今唯恐再有危及本寺的事情人物出现,如此群情汹汹下哪里还能细细探听详情?
张君宝只要一被擒住,就算侥幸不死,也必成了废人。
但听得无相禅师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达摩堂十八弟子齐宣佛号,踏步而上。
觉远不暇思索,蓦地里转了个圈子,两只大铁桶舞了开来,一般劲风逼得众僧不能上前,跟着挥桶一抖,铁桶中清水都泼了出来,侧过双桶,左边铁桶兜起郭襄,右边铁桶兜起张君宝。
他连转七八个圈子,那对大铁桶给他浑厚无比的内力使将开来,犹如流星锤一般,呼呼风劲刮得一丈之内站不下人。
达摩堂众弟子纷纷闪避,罗汉堂弟子更是靠近不得。
觉远寻得路径,健步如飞,挑着张君宝和郭襄踏步下山而去。
众僧人呐喊追赶,只听得铁链拖地之声渐去渐远,追出四五里后,铁链声半点也听不到了。
觉远一担挑了两人,直奔出一百多里开外方才止步。
只见所到处是一座深山之中,暮蔼四合,归鸦阵阵。
觉远内力虽强,这一阵舍命急驰,却也已筋疲力竭,胸背僧袍也尽被汗水浸透。
张君宝与郭襄从桶中跃出,各人托起一只铁桶,从他肩头放下。
张君宝道:“师父,你歇一歇,我去寻些吃的。”
寻找半日,只采得一大把草莓来。
三人胡乱吃了,倚石休息。
休息片刻,觉远也不知打坐运功,一时间腿脚酸软,咳嗽不止。
郭襄轻轻替他捶背,说道:“你累啦,且睡一会儿吧。”
觉远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真的累啦。”
张君宝拾些枯柴,生了个火,烤干郭襄和自己身上的衣服。
三人便在大树之下睡了。
郭襄睡到半夜,忽听得觉远喃喃自语,似在念经,当即从朦胧中醒来,只听他念道:“……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
郭襄心中一凛:“他念并非佛经,倒似是武学拳经。”
只听他顿一顿,又念道:“……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