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大汉微微垂首,却不说话,可是他的双拳捏的极紧,紧的好像要把他自己捏碎一般,然后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夯砸着面前本就夯实的泥土,口中念念有词,发出伤兽般的嘶哑低哮: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假扮清高,滥杀无辜,真是好开心啊,好得意啊!!
可我偏不要让他们开心,偏不要让他们得意!
我要这天门关闭!!
我要这人间便是人间,再不需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指手画脚!
我要众生明白,命运乃是抓在自己手里的!”
“你尽力了!别再自责了!”女人劝慰着。
布衣大汉道:“我尽力了?那我怎么没死?连拼命都没把命拼掉,那能叫尽力吗?”
女人道:“那是你有本事,你早就可以成为仙人了,却偏偏要赖在人间和他们作对”
布衣大汉哈哈大笑,笑的红了眼,却没有流泪,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道:“红衣,你去别的地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是求死之人,你不要再陪着我了。
我还想试一试,试试看能不能将吕乙斩杀在这片人间的黄土里,让他的元神也不得归去!!”
女人道:“你杀不了吕乙的!你现在能杀谁?你现在不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的战绩放到外面去,谁不会给你比个大拇指?
吕乙被你拖了近半年时间了,虽说只是个容器而无法发挥真正实力,可这战绩却已经很厉害了,你还不满意!?”
布衣大汉忽道:“你走!”
女人道:“你你要我去哪儿?”
布衣大汉道:“大乾九州,乾州乃京城所在,那里肯定不会出事,你去乾州!”
“乾州?”女人道,“你真要我走?”
布衣大汉仰头看着夕阳,却不看她。
“你是不是要我走?”女人追问。
布衣大汉忽地唇角上勾,笑道:“不我要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嫌你烦。
若不是因为你,老子的拳头岂会那么软,那么慢?
心中无女人,出拳自然神!
女人,最碍事了!!滚!”
女人道:“不滚,我又不傻,你是故意气我走,然后你要去找那个魔鬼对不对?
你实力这么强,还要找那个魔鬼再变强几分?
可是你变强了,却连命都没了!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我要留下来好好看着你,不让你做傻事!”
两人正争吵着,
忽地,高丘下传来少女的声音。
“叔,你全身怎么又伤了?快回来躺着!”
说话少女梳着双丸子头,一袭干净的白色布衣,面相甜美,还带着笑,这简直是在暮色里的一抹光明。
少女正是花晓霜,只是自白山离去,已是一晃七年。
如今她出落地亭亭玉立,也成了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而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她成了个女郎中,虽说不会看什么疑难杂症,但却经常帮韩阳、祝羽、鲁七他们打绷带调理伤口。
女人回头对她笑了笑,然后拉着布衣大汉,“郎中的话,你可不能不听。”
布衣大汉却是不言。
花晓霜踮着脚问:“叔,你刚刚吹得什么曲子?听起来”
她闪亮的眼睛略略翻了下,想了想措辞道:“好辽阔,又好悲伤”
布衣大汉道:“这曲子叫人间道。”
女人急忙道:“丫头,你想不想学?”
花晓霜道:“我我不会吹笛子”
女人笑道:“想学就说。”
花晓霜道:“平日里要救得人太多了,没时间学呢。不想学。”
女人:
她是打着让这布衣大汉教导花晓霜,然后让他多一分活下去的执念。
布衣大汉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每一块肉都在颤抖,都疼的要死,却还是起了身,然后道:“丫头,又要麻烦你给我这个不听话的病人换药了。”
花晓霜道:“叔,好像挺厉害的,等养好伤了,也能帮忙守着这桃花县的乡亲们我帮叔,一是看不得叔受伤,二是希望叔也能帮我们。”
“嗯。”布衣大汉重重应了声
数日后。
花晓霜正在院子里煎药,忽地听到远处的篱笆前传来轻轻的叩动声。
“谁呀?”花晓霜喊道。
她边喊着,边探出身子,两个丸子头先探出,随后则是张可爱的脸。
随后,这脸就愣住了。
篱笆的柴门前,却见一个出尘的玄衣男子和一个仙女般的白衣女子正立着,而这神仙眷侣般的两人赫然是
“白姐姐!白大哥!!”花晓霜只觉一股发自灵魂的开心涌了出来。
她不受控制地向两人奔去,就好像小孩子见到了爹娘一样,哪怕她已在这乱世里历经了许多许多,可却依然记得七年前是谁让她还有他们重新有了个家。
这个家里的大家长显然就是眼前这两人。
可惜两人离去后,却是再无下落。
乾州新州之间还隔了个晋州,皇朝里再大的事落到这乡下旮旯的地方,都只会成一阵无知无觉的拂面风。
在这儿,根本就没人知道白山的下落,也不知道京城逍遥侯家的姑爷,青云仙宗的小师祖。
花晓霜托人问过几次,都是没有消息,她还以为白姐姐和白大哥葬身异地了呢,此时见面,喜极而涕,还没奔到柴门前,就已经是泪眼星星,双目通红。
“晓霜,长高了不少呀。”白妙婵开门抱了抱这曾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