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万籁俱寂。
风碧野轻轻敲响了一间船舱的门。
门扉幽幽打开。
风碧野走入其中。
梳妆台前,铜镜梳篦、花钿发簪,胭脂水粉,样样不少,小梅姑娘则是昂着苍白的脖颈,在那古老到生出浮锈的铜镜前认真打扮。
她手臂婀娜似深海水草,苍白的手指拈起红纸放到唇间,轻轻抿唇,染得双唇血红,又抓起漆黑的螺子黛,探至眉间,缓缓画眉
她唇间带着笑,诡异而妖异。
这一刻,大夫人和小丫鬟的身份彻底对调了。
风碧野不敢看她,低首恭敬道:“梅姑娘,那个遭了海难的男人,他他是谁?仆下想弄清楚,以在日后的生活之中”
她的话还未说完,小梅姑娘就用轻佻的媚声打断了她,“不要问
不要管
他就是个遭了海难,而恰好被我们救上来的人
到了北蛮港口呀我们就放下他,之后再无关系。”
风碧野嘴唇嚅动了两下,却什么都未说,而是应了声:“是。”
数天后。
白山的伤势恢复地越发好了。
真气的运转虽然未曾恢复如常,可却也能动用两三成力量了。
他走到栏杆前,从北往南,缓缓徘回。
海风吹起他乌黑却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假脸,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宋幽宁好奇地看着他,视线上上下下,一会儿看到这男人走路的动作,一会儿又看到男人的身形姿态
事实上,她已经观察好多天了。
这男人大部分时候的动作都很陌生,可有些时候一些细节却让她有种格外的熟悉感,尤其是这男人背对着她的时候。
宋幽宁裹了裹白白的绒衣,犹豫了下,终于踏步上前,远远喊道:“喂”
白山愣了下,宁宁这般身份高贵的美妇怎么可能睬他这样的落难之人?按照他的理解,宁宁应该是捏着鼻子离他远远的才是吧?
然而,他还是停下脚步,嘶哑着声音,恭敬道:“见过夫人。”
宋幽宁走到他身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山随口道:“小人姓虞,单名一个禅字。”
宋幽宁又问:“虞禅,那你是哪儿人?”
白山道:“晋州信城北乌渔村的,这不开春了想出海捕鱼,养家湖口,结果却翻了船欸”
宋幽宁问:“你平时捕什么鱼?买卖如何?”
白山早在心里编好了答桉,此时一一作答。
片刻后,宋幽宁无话可问了,她眨着眼盯着他,支肘托腮,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她忽道:“你走吧。”
白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才走散步,背后忽地传来一声大喊。
“白山!!!”
白山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丝毫不为所动,就当宁宁在叫别人。
不过,宁宁看他看了这久,果然有些怀疑了,终究是他的枕边人,而不是外人,能够对他有所感应,也属正常。
可,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懂得用这法子来诈人,这是进步了啊。
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七步
就在他觉得已经脱离了“危险圈”的时候,宋幽宁又喊道:“虞禅,你回来。”
白山面露愕然,转头诧异道:“夫人是在叫我吗?”
宋幽宁点点头,道:“你过来下。”
白山走去。
宋幽宁瞪着大眼看了他半晌,忽地道:“你这脸不会是假的吧?”
白山:
紧接着,宋幽宁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踏来,抬手就往白山脸上抓来:“让我看看。”
白山退后一步,故作慌张道:“夫人,男女授受不亲!”
宋幽宁伸到半道的手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道:“那你等会儿。”
片刻后,宋幽宁领了三个大汉过来了,然后指着白山道:“你们去撕撕他的脸,看看外面有没有戴一层人皮面具。”
白山:
什么时候宁宁变得这么聪明了?
不过,他并不慌,因为他看到高处楼阁上站着的小梅姑娘。
小梅姑娘俯瞰着这一切,五指微微托起。
而他所在的区域已经产生了轻微的灵气波动。
随后
三个大汉并没有走到白山面前,而只是对着白山面前的空气扒拉了半天,宋幽宁则是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之后慢慢露出失望之色。
再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显然,小梅姑娘用了幻术,这幻术宋幽宁的“撕脸皮计划”失败了
此时
即便入了春,北蛮金帐依然处于风雪之中。
可风雪再狂再烈,却也压不下这一刻的金戈铁马,呼啸之声。
手持钉头锤的牛角头盔男子瞪着暴戾的眼,大笑着勐力挥舞,将圆球尖刺的顶端狠狠砸入对面敌人的头颅
卡!
头颅就好像鸡蛋壳被敲碎,脑浆溅射。
钉头锤又一拖一拽,一个破头将军就翻身倒地下,滚入冰雪泥尘。
牛角头盔男子仰头,开心地哈哈大笑,继而暴戾地吼出一声北蛮语,继而他身后许许多多同样的狼骑士便往前发动了冲锋。
这一幕,注定记载入史书。
自,六十余年前,北蛮好战派祭拜深渊,挥大军,踏海怪,南下侵入当时的大晋皇朝,且与大晋皇朝两败俱伤后,便一直沉寂。
而随后,北蛮则是落入了和平派的手中,金帐王室迎来了以“风”家为主的新主人。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