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朱浩率领舰队抵达南京。
进南京城后,他很低调,苏熙贵那边已给他安排好了住处,无须住进南京工部尚书的公廨,甚至没去南京工部完成职务上的交接。
关德召当晚就来私邸拜见,同时给他带来最新消息:“……年初第一批海船派出去,到现在都没消息传回。这边的船厂已经停工……朝廷迟迟没有调拨银两过来,已很难维持下去……”
对于大明水军远征,关德召没有随船队前往,但关敬和陆炳都去了,舟山群岛打完第一场海战就出发。
关德召并不是统帅型人才,他留守南京,主要是帮朱浩盯着这边的“生意”,朱浩为了手下产业可持续发展,南京的织布、印染、琉璃工坊和马鞍山之地的钢铁厂一直开着,虽然盈利不见得多高,但每年的收入都很固定,给江南百姓带来了经济实惠的东西。
先前过来管理这边生意的人,正是欧阳家族的当家人,名义上是朱浩小妾的欧阳菲。
随后关德召把这几个月江南地区生意的总账册,尤其是花销部分,呈递给朱浩。
朱浩没着急看,派人去把苏熙贵叫来。
……
……
如今苏熙贵的老巢并不在南京,他是扬州人,跟姐夫黄瓒是同乡。
“小当家,这边的生意我都视察过了,一切安好,南京六部对于我们经营的工坊没有横加干涉,守备衙门也都打点好了。成国公过世后,如今南京守备由魏国公一脉把持……”
南京官场跟头几年变化不大,其权力格局一目了然,京城迁来的官员像是过江的强龙,地头蛇则是南京兵部尚书、守备勋臣和守备中官三方,南户部虽然有征税的权限,但多数时候只是油水丰厚而没有干涉朝局的权限。
“有一人,说想拜见您。”苏熙贵道。
朱浩皱眉:“谁?”
苏熙贵呈递过来一份拜帖,居然是南京翰林院侍读,掌南京翰林院事的严嵩,而苏熙贵对严嵩似乎很看重。
“黄公在南京为部堂时,与严翰林多有来往,而他不知是从何处听说小当家要来南京的消息,特地托了关系,将拜帖送到鄙人这儿,鄙人跟他……算是有一面之缘,高攀不起……”
苏熙贵嘴上说高攀不起严嵩,但论实际地位,却是严嵩高攀苏熙贵。
不是权力上的攀附,更多是想借助苏熙贵强大的人脉,毕竟严嵩只是传统意义上的南京官场官员,如果不是后来他入京时受朱厚熜欣赏并留下,那他一辈子可能就在南京打转,很难触碰到权力高层。
苏熙贵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苏熙贵不但有朱浩这个大靠山,其姐夫黄瓒更是如今的户部尚书,随时会接任吏部尚书,掌握着天下官员的官帽子。站在本地官员的角度,黄瓒属于“山旮旯里走出的金凤凰”,其在南京官场的人脉远比京城深厚。
宰相门前七品官,苏熙贵并不是个门子,他还是徽商中有名的白手套,严嵩想见苏熙贵,恐怕要递拜帖候见。
朱浩皱了皱眉,道:“我不想跟这个人有过多来往。”
朱浩不打算强行收拾严嵩这个历史留名的大奸臣,如同他之前曾强行做过的一些事,好像结果都不是太好,还不如顺其自然。再说现在他也不想搞什么派系斗争,他的目标已着眼于海外。
苏熙贵道:“这位严翰林乃前首辅杨阁老门人,说是门人其实不过是曾有一些书信往来,虽然得到过杨阁老拔擢,但其实不过是官场上跨了一小步,由南翰林院编修升为侍读,按理其在翰林院十六载,怎么都该得到提拔。
“但正是因为跟杨阁老不清不楚的关系,陛下亲政后他地位尴尬,许多人避而远之,甚至有谣言说他掌南翰林院院事的职务会被拿下,勒令其致仕。为此他想巴结一下小当家,消除当前的不利影响,或更进一步调去京师。”
朱浩笑了笑,苏熙贵说话倒是很直接,没有遮遮掩掩。
“苏东主,你一向无利不起早,难道说这个严嵩能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他说话?”朱浩饶有兴趣地问道。
苏熙贵惭愧一笑,道:“他能给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做事矜矜业业,待人接物都不错,官声颇佳,前途或不可限量,非一般儒官可比。”
苏熙贵看人还挺准。
他欣赏严嵩,是因为严嵩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说白了就是巴结人的水平相当高。
而且很合眼缘,与之接触有一种如沐春风,且懂得知恩图报的感觉,再加上此人从未有过显赫地位,朝中的关系最多有个杨廷和,而现在杨廷和还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等于说严嵩在朝中没有过硬的背景。
做事懂得分寸还有能力,这种人其实很讨喜。
苏熙贵觉得,庶吉士出身的严嵩能一直记得他,委身巴结,甚至愿意给他一些官场上的便利,那他就应该投桃报李帮其引介一下。
朱浩心想,如果你知道此人未来迎合媚上,在朝权势只手遮天,对待政敌残忍无情,你大概就不会觉得他是好人了。
“还是不见了。”
朱浩现在没有整治严嵩的打算,但也没打算收拢对方当小弟,把这样一个人精收到麾下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历史上严嵩对提拔他的夏言简直一点情面都不讲,穷追勐打,多加迫害,甚至造谣致使夏言被嘉靖皇帝下令斩首,其人品之卑劣可见一斑,提拔严嵩就跟养一只白眼狼无异。
“我来南京,不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