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
居庸关战报,已清清楚楚列在了皇帝跟众大臣面前。
没有任何争议,唐寅在这次战事中立下了大功,虽然有轻兵冒进的嫌疑,但以结果来论,这可比「应州大捷「还要壮大明声威,重点是这次大捷不是皇帝自己已经失去了抑功的必要。
我们不能去宣扬皇帝的功劳,如此便等于是鼓励以后的皇帝都这么干。
但臣子的功劳嘛……
就算唐寅是新皇派系的人,到底也是正统读书人出身,还是大明有名的诗画方家,投笔从戎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鼓励文人报效朝廷,为国捐躯呗!
唐寅在居庸关的战功毋庸置疑,那之前君臣间达成的协议就有效,具体内容便是在居庸关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后,由唐寅晋升宣大总督。
跟以往的宣大总督非尚书就是侍郎不同,唐寅这个宣大总督却仍旧只是兼工部郎中,右金都御史本该进一步为右副都御史,但因为其本身只是个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而右副都御史已是正三品外官,所以只是在右金都御史的基础上改为左金都御史。
这宣大总督,从官职上来看,混得还不如大同巡抚。
但不管怎么说,唐寅的仕途继续蒸日上,入朝一年半时间都没到,已成为大明守御一方的总督,这可比就任内三关总督时风光多了,宣大总督在西北是仅次于三边总督的存在,手上掌管粮草、辎重和兵马等,可说是一方军政大员,以往入朝都是能直接当尚书。
可他到底是唐寅……
没人准备让唐寅回朝当尚书。
主要是现在杨廷和在朝,就算杨廷和不在了,后续的文官也会继续打压唐寅,不让其有机会再晋升高位。
这天早朝。
杨廷和仍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朝堂上不说话,当假看客一般,听兵部右侍郎李昆对宣大战报的总结。
「……目前哨骑已出关口百余里,未见鞑鞋骑兵踪影……」
西北的局势,是在唐寅打出居庸关大捷后,鞑人搞不清楚大明用了什么方法获得这场胜仗,再加上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劫掠边关的,原本以为用很小的代价就能拿下宣大一线关隘,从此以后可以恣意纵横在张家口以南的土地上,自由劫掠,谁知莫名其妙遭遇一场大败。
是以,鞑人对宣府周边关隘的攻势戛然而止,果断撤兵,逃往漠北。
本来李昆也要表达这个意思。
但怕就怕别有用心之人。
为了突出唐寅是「擅自用兵」,兵部在奏报方面玩了一些花招,只提西北边关之外不见鞑兵马的影子,这会让不知情的人以为,鞑主力压根儿就没有攻打过宣府,而唐寅击败的不过是鞑人的一些散兵游勇。
可能就是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牧民,进了大明关口后迷路了,不小心跑到居庸关下,被唐寅撞狗屎运给教训了。…
至于先前唐寅呈报的,说是鞑人以骑兵攻入内关长驱直入,不劫掠而是骚扰各城塞以及关口,目的是为策应鞑主力攻打宣府镇,这条……等于是被否定,这是为打击唐寅以三千骑兵出关塞诱敌的战术合理性。
文官为了否定唐寅的功绩,简直是不遗余力。
朱四听完后,不耐烦地问道:「鞑人在宣府外不见踪影,是他们没来过,还是说在唐制台居庸关之战获胜后,鞑撤兵?」
「呃……」
李昆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兵部很清楚,宣府其实之前是遭遇过战事的,只是战事刚起,唐寅这边就打了胜仗,鞑人
还没正经攻打张家口等堡垒,就果断选择撤兵。
现在皇帝非要这么问,说明皇帝想为唐寅彰显功劳。
可这不符合正统文官体系的利益,说假话不行,那就装糊涂,不回答。
朱四怒道:「兵部不会连这个都没查清楚吧?朕可是清楚记得,先前宣府可是报过战况的,你们是要让朕把之前宣府的战报都公之于众,才肯承认吗?」
彭泽走列道:「陛下,鞑已退兵,再者宣府镇也并无其他关口有危殆的情报上奏,如此似也没必要纠结于一些细枝末叶。」
意思是,过去都过去了,就别提到底是被唐寅吓唬跑的,还是鞑人压根儿就只是骚扰,再或是主力就没来。
咱说点别的。
朱四心里那叫一个窝火。
唐寅以一己之力……当然背后主要是朱浩出谋划策的功劳,改变了西北战略格局,让宣大接连半年多的危险局面得到根本性化解,就这样唐寅还得不到文官的承认?
这群人有多恨朕?
多恨朕身边的人?
还说不是在针对朕?
此时孙交走出来,意思是要发言。
朱四道:「孙部堂,你对此有意见吗?「
现在朱四也觉得,孙交逐渐往自己这边靠拢,已不算是中立派,可能都是他的人了。
这会儿估计孙交也看不下去,要出来为唐寅说话?
孙交举起笏板道:「陛下,如今宣府府库空虚,积欠钱粮多达数百万钱、数十万石粮草,宣府地方亟需派遣朝官和中官前往打理府库事宜。」
朱四本来还带着几分期待的脸色,瞬间僵在那儿。
感情你孙老头出头不是为唐寅说话?
只是提出找个人去打理府库?
数百万钱?
那就是数千两银子呗!
倒是数十万石粮食缺口大了一点。
明朝一石米,以大明的度量衡,大概是一百五十斤,相当于后世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