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这正是夫子极力倡导的道理。
听到夫子单刀直入,便问询出声,即使是季秋也是一怔,似是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继而摇了摇头:
“夫子言重了,我岂能有那等伟力。”
“在下不过是根据夫子的来历,以及血脉带来的几分神异,这才能窥视些许只鳞片爪而已。”
“谈不上请教,更不可能以这些模糊的见解,便强为人师,糊弄夫子,如此,岂非班门弄斧?”
季秋说的诚恳,夫子见状,略略有了几分遗憾,不过想起眼前这少年的神秘,也是瞬间将遗憾一扫而空,便道:
“哦?是这样么.”
“不过,也是极为不错了。”
轻轻颔首,夫子似在赞叹。
毕竟,在少年这个年纪里,能做到这般出彩的,天下亦是寥寥无几。
此等人物,又有所学傍身,再加上出身齐地,合该于稷下开设一门学问,与百家诸子,共同探讨前路!
心中正当想着,却见少年又道:
“若谈请教,我才应当请教夫子才是。”
“夫子为儒脉扛鼎人物,又能为当世圣人,而在下所学与志向,与夫子亦是相仿。”
“是以趁着今日见面,我倒是想问道夫子。”
“不知,先生可否为学生讲述一二,何为天下大同?”
季秋拱手,面容正色。
而夫子,一时心下震动:
“你才多大,竟.就接触到了这般境地?”
他的一双眉头跳动,举止难掩震惊,而他身畔的颜子渊,亦是如此。
“闻道者不分先后,当朝闻道,夕可死矣。”
“是以,请教夫子。”
淄河川流不息,波涛汹涌不止,少年人退后两步,一拜求道。
见得此幕,夫子难掩复杂。
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等了良久,方才一声长叹:
“今日来此,未曾来错。”
“好一个闻道者不分先后,朝闻道,夕可死矣!”
“季小先生,未来当也是大才先贤也!”
“这天下大同,若是在数日之前,我或可为你讲解一二,但如今.”
夫子的思绪飘飞,话语飘忽不定:
“我带着数十弟子,周游列国,看清了这个时代,与周天子的天命,以及七国的模样。”
“大同之治,我还需思考,还需思考.”
前半生,夫子在齐地,与儒脉先贤思索,以为辅主政者而君天下,内圣外王,缔造盛世,以仁德为本,授予凡民以知识。
最终经过时代的演变,叫得他们与神血并列,都能有名列公卿士族的机会,便是所谓的‘大同’。
但当他目视了这片大地的满目疮痍之后。
他觉得,或许这些东西,已经并不能假借神血后裔之手了。
西秦之主腐朽,垂垂老矣,统御的治下凡民麻木,与神血后裔泾渭分明。
三晋之土,赵王善战疯癫,刑法残酷;韩氏穷就巫术,国内大疫弥漫;魏主神血自封,久未露面,公卿地位超然,执掌大权。
南楚称王做祖,视凡民如蝼蚁;燕君更是无道,行奴隶祭祀,终日想要上天再降荣光,痴心妄想的铸造登神长阶,妄图与天比高。
而那座周王室的都城镐京,祭天台高高在上,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所谓的凡民,不过只是神圣目光下的牧羊而已。
哪怕是齐地,哪怕是稷下,还能在姜齐之主的维系中,做到表面的平衡。
可这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
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没有差异,无有战争,众生人人如龙的‘大同’,在这样的时代,哪里能够实现?
若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而不能付诸于实践,落到实处,这样的道理,夫子也并不想讲述给眼前的少年听。
见到了被他这一问,给问的神色之间难思量,略有着几分迷茫的夫子。
季秋想起了曾经,第二世大炎都城,那座太学碑文里记载的儒圣言行,颇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
儒圣尚未证道,道祖不见踪影。
百家于无光之中前行.
又有自己追本溯源,曾经见过‘自己’讲述春秋。
这一世.
季秋的心头,忽然一跳。
莫不成,我也能名列圣人不成?!
河流涌动,此刻稍稍宁静了片刻。
随即,少年缓缓开口:
“夫子,是因那七国的神裔权贵,以及周天子的权柄,这才对自己的学说,产生了质疑吗?”
“可在我看来,夫子大可不必如此。”
季秋抬起了头,目视着眼前的夫子:
“您既已经见到了道,而且还走了这般远。”
“为何,还要怀疑呢?”
“依我浅见,尚且能知,既知前路与目标,最为重要的,便当是坚定己念,不被他物动摇。”
“而儒家于齐地宣扬的学说,并非是为了维系神圣与神血后裔的统治,儒学的根本,是为了这九州万民,天下苍生。”
“他人若不可靠。”
“可将权柄掌于自己手中。”
“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稳重,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您的‘大同’,其实从未错过。”
“只不过是,您自己将重心放错了而已。”
他的话语落下。
叫得眼前的两位儒家先贤,俱都一愣。
夫子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