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忍忖道:“惠能,你是岭南人。岭南尽管是荒蛮之地,但足可安身立命,你就回岭南吧。”
惠能低头拭泪。弘忍转身缓行两步来到汤予面前,单手立于胸前施礼说道:“深更半夜邀汤大侠前来,还望汤大侠海涵。”
汤予忙说道:“弘忍大师切勿多礼。”
弘忍和声说道:“老纳先要谢过汤大侠,若不是汤大侠代笔张贴偈语,老纳又去哪里寻得这么好的徒儿!”
汤予笑道:“这是弘忍大师和惠能师傅之间的缘份,在下不过误打误撞碰巧遇上此事。”
弘忍稍一皱眉,颔首说道:“老纳有一事相求,不知汤大侠能否应允?”
汤予朗声说道:“弘忍大师请讲,只要在下力所能及,定为弘忍大师办到。”
弘忍不再客套,说道:“老纳今日收惠能为徒传我衣钵,心愿以了。但老纳圆寂后寺中之人岂能容得惠能?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惠能不会武功,此时此地唯汤大侠能保他周全。老纳想烦劳汤大侠在旁护佑,将惠能带至安全之处,望汤大侠万万不要推辞。”
汤予早知弘忍深夜相邀必有要事,却未料竟是让他保护白日间遇到的杂役。前日汤予在少林寺时,宗凡方丈求他护宝,今日在东山寺,弘忍大师又求他护人,世间之事真是奇妙,总是让人始料不及,意想不到。
弘忍看汤予若有所思,说道:“莫非汤大侠不愿相助?”
汤予赶忙说道:“汤予绝无此意。可我有些事想不通,要向弘忍大师请教。”
弘忍说道:“汤大侠请讲。”
汤予眉头不展,说道:“弘忍大师说寺中之人欲加害惠能师傅,却不知是何人?”
弘忍叹了口气,说道:“老纳这些年身体不爽,虽挂名方丈之职,然早将寺中诸事交于神秀打理。现在寺中上至监寺、首座,下至护院、杂役都是神秀之人……”
汤予一愣,说道:“弘忍大师的意思是神秀上师?这怎么可能?我和神秀上师有过一面之缘,依我看他绝非歹毒之人,断不会行此卑劣之事。”
弘忍摇摇头,说道:“神秀性格刚正但城府极深,气量不宏。”弘忍说到这里瞧了惠能一眼,接着说道:“他武艺绝顶又专心佛事,所以老纳也曾有意把衣钵传于他,故而神秀早已志在必得,况且他深知东山寺中无人是他的对手,颇有舍我其谁的架势。若知晓老纳将衣钵传于一名杂役,如何肯善罢甘休?”
弘忍讲完三人陷入沉思皆不做声,室内一片死寂。忽的桌上的灯烛爆了一个灯花,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弘忍又叹了口气,说道:“就算神秀没有加害惠能之心,现他在东山寺威望极高,追随者甚众,这些人又怎会放过惠能?”
汤予听弘忍之言心头掠过一丝凉意,暗道:原以为佛门清静之地,谁知亦同朝堂、市井、江湖一般,充满纷争。
惠能轻呼道:“师傅勿忧,我做人无愧天地,行事堂堂正正,怕他们做甚?我哪里也不去,只留在寺中跟师傅研习佛法,看他们能怎样!”
弘忍怒道:“惠能,你既受了老纳的衣钵,理应以弘扬佛法,广济苍生为己任,岂可逞一时之勇忘了大事。老纳虽是佛门中人也喜读儒家典籍,孔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身负为师重托,万不可意气用事!”
惠能见弘忍动怒,冷汗直流,说道:“弟子修为不够,口出妄语,师傅见谅。”
弘忍收敛怒气,说道:“你可知老纳为何把衣钵传于你?”
惠能答道:“弟子不知。”
弘忍说道:“你悟性之高,世所罕见,胸怀大志却能甘心做一奴仆忍辱负重,所以老纳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初次见面便把衣钵相传。皆因老纳相信你日后的成就远在我之上。你要记住修忍辱是佛家六度之一,凡事不可心浮气躁,乱了方寸。”
惠能双手合十,端声说道:“弟子牢记师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