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早猜透狄仁杰的心思,笑道:“狄大人既已晓得在下的来历,不如令人将我绳捆索绑解往京城,倒是大功一件。”
狄仁杰毕竟久历官场,为人又极为机智干练,虽一时失态转瞬间便恢复如常。他向四周看了看,后堂除了汤予、万离、惠能再无一人。惠能是一远行的和尚,万离虽乃朝廷命官但汤予是他举荐,自然不会泄露,遂慢慢放下心来,说道:“宋侠客说哪里话?宋侠客擒住那恶贼阿思塔,助本官破了奇案,与我有恩。本官岂是知恩不报之人!无论宋侠客是谁都是我的朋友,既然宋侠客乐得逍遥,我也不好勉强。此事休要再提。来,饮酒。”狄仁杰说罢举起酒杯敬了一杯酒。
万离是个机灵之人,在旁听得真切,见狄仁杰仍以宋侠客相称,绝口不再提汤予二字,其意是只认宋予,并不识得汤予,不禁暗暗赞叹这狄仁杰虽清正廉明,可深晓为官之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汤予不及万离心思缜密,但也听出狄仁杰的弦外之音。他心中暗道:到底是为官之人,和我辈不同。汤予是个明事理的人,知二人立场角度相差太大,故而并不生气,同狄仁杰对饮了一杯。
狄仁杰满腹心事,酒意自然减了不少。那万离生怕冷场所以连连举杯,反似主人一般。汤予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十余杯,酒劲渐渐上涌,话自然多了起来。
汤予盯着万离,问道:“万兄,我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你请教,还望万兄如实相告。”
万离正喝的高兴,忽见汤予一脸严肃,心中不禁一沉。他做人做事八面玲珑,立刻明白汤予欲问何事,眼珠一转笑道:“你我劳累数日好不容易才把cǎi_huā恶贼擒获,今日咱们痛饮美酒,至于别的事日后再说不迟。”
汤予神情严峻,说道:“我是急性子,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头,今日终于有机会和万兄坐在一处,怎能错过?”
万离对汤予颇为忌惮,想了想说道:“不是我不愿说,只是此事牵涉甚广,只怕你知道后惹祸上身。”
汤予冷笑一声,说道:“在下惹的祸事还少吗?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万离眉头紧锁,犹豫不定。汤予把桌上的酒杯一推,说道:“前日万兄曾和我打赌,万兄还记不记得?”
万离颔首道:“自然记得。”
汤予说道:“万兄与我以三日为限,三日内若万兄盗得宝剑,我便愿赌服输,从此和宝剑没有半点瓜葛,也不能找万兄寻仇。三日内若万兄不能盗取宝剑,万兄绝不再纠缠,并且还会替我做一件事。无论这件事多么凶险棘手,万兄也会在所不辞。我说的可有遗漏?”
万离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他彼时和汤予打赌,一是怕汤予事后寻仇报复,二是知汤予为人一诺千金,三是他早已想出盗剑的计策,特意请当朝的丹青圣手薛稷画了一幅虬髯客的画像带在身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宝剑本已得手,不料狄仁杰命差役在城中布下机关陷阱捉拿cǎi_huā恶贼。cǎi_huā恶贼没捉到,却把轻功卓绝的万离困在网中。宝剑得而复失又被汤予夺回。
汤予说道:“万兄人称盗圣,于江湖中大名鼎鼎,想来不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吧?”
万离默不作声,自饮了一杯。
汤予说道:“万兄既答应替在下做一件事,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事敢劳动万兄大驾,只求万兄告诉我到底受何人指派寻我盗剑。”
二人四目相对,万离思量片刻,叹道:“也罢!我一生取人物事从无失手,只有这次一时不慎,竟被一张破网逮住,想来应该是天意吧。”万离说着举起酒杯饮了一杯。
狄仁杰曾任并州法曹,掌管刑狱多年,那夜听到万离的名字就已知道万离乃是一名江洋大盗,但见他手中有仙鹤衔梅的玉牌才未多问。他原以为万离和汤予是交情匪浅的好友,不料两人间居然也有这许多纠葛,不免十分好奇。只有惠能在旁安然端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后堂中并无外人,万离放下酒杯也不再顾忌,自怀中摸出一块玉牌,冲汤予说道:“你可识得这玉牌?”
玉牌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仙鹤,仙鹤嘴里衔着一朵盛开的梅花,做工精美,玲珑剔透,正是前日夜晚万离给狄仁杰所示的玉牌。汤予总觉在哪里见过,但就是难以记起,听万离相问,他摇摇头一脸困惑道:“这玉牌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