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日才歇,酉时方晴。
此时已现天光云影,千丈虹桥,晚霞漫天景象。
娇娘从藤萝香榭回来之后便一直绣花,虽针法粗糙稚嫩,可她那片树叶子已绣端端正正,似模似样了。
看她沉默不语,面色苍白,姜妈妈心中担忧,可她又不敢问香榭里她跟柳姨娘说了什么话,只得坐她对面一边绣花一边干着急,巴望着她们大爷赶回府。
凤移花本该是申时三刻便能从衙署回家,可被大雨阻拦,过了酉时末才回。
“大爷来了。”候门外打帘婢女高声禀报。
娇娘顿了顿,眉眼不抬便道:“妈妈先出去吧。”
“是。”姜妈妈放下手中绣棚,临走时看了娇娘一眼,这才欠身离去。
他未到,娇娘便听到了清脆嘹亮鸟叫声,抬头一看便见他手中正提着一个乌木鸟笼子,里面关着一对通体羽毛嫩黄金丝雀。
“发生了何事?”他将鸟笼放懈上,看着面色不佳娇娘问。
“我说了。”娇娘看着他眼睛,轻飘飘道。随着和他坦白,她脸色也越发白如纸,好像等着后审判似得。
“说了什么?”他她身边坐下,夺下她手中绣棚并银针,看她这个模样,手中还是不要有尖刺之物为好。
“今儿早上你临去之前,我问了你什么,你回答了什么,我就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手中绣棚没有了,银针没有了,可她双手还是维持着原来动作,似乎已经僵硬,声音也带着颤抖。
“你不知,她一听便白了脸,好像绝望了一半,她还说,我会得到报应。”豆子大眼泪咕噜从她眼睛里滚了下来,一颗颗落她僵直手心里,那上头还有昨日被打而残留浅淡红痕。
凤移花沉默一会儿,起身去了立床侧白玉兰蓝鹊屏风后,不过一会儿换了一件家常白绫长袍出来,便见盘腿坐榻上娇娘哭越加厉害,他却笑出声,“我当什么事儿,大惊兄。她陷害你一回,你礼尚往来还她一回,何必存心。我看看,手上疤消下去了没有,我不家,你自己可记着上药?”
他半卧圆靠枕上,踢了靴子,伸手便搂过娇娘,“跟我说说。”
娇娘静静趴他胸口上,双手紧紧抓住他前襟,目露愧疚,“她反应很大,她竟然那么刚烈,我将要害死她了。”
她哽咽难言,把脸深深埋他衣襟里,过了好半响才颤抖着道:“我只是要赶走她们,并不想伤了她们命,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她们说是水井边上找到她,抬她回去之后就发起烧来,是我把她扒光了扔众人面前,她活不成了是不是,我会背上人命,午夜梦回,都会有一个女鬼来找我索命……我手好疼,那个老妈妈好可怕,谁都能随意卖我,我是一件东西……身若浮萍,不知何时便风吹雨打,粉身碎骨了。”
后面话她已语无伦次。
以前有人权时候她嫌人权有限制,心情不好时候,和所有人一样嫌弃天朝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可对比之后才猛然发觉,以前自己过是多么奢侈生活。
“我不能后退,退一步便被逼上来,昨天是打手,明天就打脸,后天就杖责,再到后来割肉刮骨也不能平息别人心中怒火。我是东西啊,谁都能拿我出气是不是?我不想那样,我反击了,可她却要被我害死了,是我害,是我……”
“别哭了,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既告诉了我,便不算你做了坏事可好?”凤移花一下下抚弄娇娘后背,感受着她对自己倾心依赖,心中熨暖。
“怎能这样算。”她仰着满是泪痕脸瞪他。
“怎么不能,我是你夫君不是吗?你做所有坏事都该告诉我,跟我商量,今天是这样,往后也要这样,可记得了?”他把她往上抱了抱,维持一个面对面姿势。
娇娘抹了一把脸上泪水鼻水,乖巧嗯了一声。
凤移花啧了一声,笑话她道:“怎就变脏猫了呢。赶紧擦擦。”伸着手就去掏自己帕子,掏了半响也没找着便要做罢。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你帕子是不是落别人床上了。”她嘟着嘴,斜睨他。虽是哭红了眼,却不损一丝一毫美貌,反而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他便笑着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故意冷着声音道:“再哭就真把你卖了。”
“你没良心,卖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对你这般死心塌地去。”她狠狠瞪他,捶他。
他握住她拳头,阻止她行凶,夹咯吱窝里禁锢她一动不能动,只能抬头看见他下巴,白皙肌肤,精致轮廓,上面一颗痘痘也无,让她有了咬一口冲动。
只是随着他出口话,她蓦地紧张起来。
“我是不希望看到你变和她们一样。”
娇娘只觉得自己喘息都微弱起来,像有人掐住了她喉咙。
便听他继续道:“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千娇百媚,各有特色,不会因别人一句话限制而去隐藏自己本性,不会因为人们喜欢什么样性情女人就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儿,千篇一律还沾沾自喜,莫名其妙随大流给自己也给别人贴标签,不会因为喜欢某个人而把自己变和人家一样,后落得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结局。”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大串行云流水话,凤移花没反应过来,她自己先恼了,挣开他怀抱,站榻上就踢了他一脚,“都是你错。”
蹬蹬蹬便跳下塌往床边跑,听见悠扬鸟鸣猛又返回来一把将鸟笼抱怀里,蹬蹬蹬爬上床,小模样甚是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