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大陈的开国皇帝杨曦驾崩,天下缟素。
我稀里糊涂地为他做了几场法事,紧接着又是新君继位,各种请神祭天,可叫我这个国家级大神棍好一通忙活。
不过再忙,我也没有忘了关心我朋友的处境。
柳贤年前就已经被处斩了,柳晋卿和他的家人也在开春时不得不踏上了流放西北的道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开的玩笑,我发现这一切和楚封当年的境遇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过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柳晋卿都落难到这种地步了,女汉子谢芳龄居然依旧对他不离不弃。
要知道,他们之间本来并无什么夫妻感情,当初丞相柳贤和大将军谢晋联姻只不过是为了麻痹对手,谢晋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所以对于女儿出嫁后夫妻感情失和也是不闻不问,乐见其成。
如今劲敌已除,这场政治婚姻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谢晋就想让谢芳龄跟柳晋卿“离婚”,回头重新给她找个好女婿。
但令他和我们都意想不到的是,谢芳龄却严厉地谴责了父亲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坚持不肯在夫家最危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而是打定主意宁可跟丈夫一起被流放到苦寒的西北边关。
任凭谢晋是苦口婆心地规劝还是严厉地责骂,都不能让这个倔脾气的女人改变主意。她似乎认为婚姻就是一种契约,即使感情不好,契约一旦达成,就不能因为对方发达或者落难就背弃之。
女汉子不愧是女汉子,果然够义气,够爷们,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柳晋卿出发的那一天,我特地出城去送了他一程。
他好像还是不大乐意看到我,假装在旁整理东西,照顾老母,对我视而不见。没办法,自从柳贤被处斩了之后他就一直是这种态度了。我想他对我一定是有所怨恨的,之前为了见到父亲还知道伪装一下,现在连装也不屑一装了。
还是谢芳龄过来招呼了我:“仙师大人,许久不见了。”
“是啊,真的许久了,当年和你一起策马草原游猎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我看着依然又黑又结实,眉宇间却成熟了许多的谢芳龄,“好在你还是这么的……精神。”
“仙师大人也是,当时我是真没想到,你竟会与我那义弟走到了一块儿。”
“这个……世事难料啊。”我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刚开始留长的头发,“晋卿兄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又遭此横难,这一路上,可就全靠你照顾了。”
“那是自然,好坏他也是我的夫君。”说着她住柳晋卿那边看了一眼,带着一种“怒其不争”的眼光。
“押队的士卒我已打点过,他们都是我的信徒,一路上定会尽力照顾的。不过想来,有你父亲的影响力在,也没有人敢存心刁难你们才是。”我拿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金银递给她,“这些钱你带着,安顿的时候会用得上。”
“我代那个不懂事的谢过了。”谢芳龄一点都不矫情地接了。
我无奈地笑笑:“他只是脾气硬罢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若不是看在他虽然软弱迂腐,好歹还算有几分骨气的份上,我早就不管他死活了。”提到丈夫,谢芳龄仍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知道她始终还是看不惯柳晋卿那种典型的文人性格,对此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只希望经过了这件事,将来他们夫妻能够更和睦一些。
“你们先在边关委屈个几年,等到此事的风声过了,不论我还是楚封,或者你父亲,都会尽早想办法让你们回京的。”
“我知道,只要我还在,父亲就不会对他赶尽杀绝。”谢芳龄的神色有些失落地说,“不过我看这京城其实也没什么好,看似繁华富庶,实则处处都是漩涡暗流,倒真不如边关之地来得自在。”
一旁的士卒过来催促了:“仙师大人、柳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了,再不出发怕是今日要赶不上宿头的。”
“知道了,那就出发吧。”谢芳龄完全是一副主人的姿态,然后跟我互道了一声珍重,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知道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我看向了柳晋卿,他也正好向我看了过来,视线交汇,一切纠结、不舍和离别的愁绪都尽在不言中,柳晋卿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在谢芳龄的催促下渐行渐远。
他始终也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匆匆间,又是半年过去了。
我在大木桶里泡着热水澡,楚封就站在我身后,帮我梳理头发。
我的头发已经及肩,勉强可以绾成一个发髻了,来到古代将近三年,我终于开始试着适应古代的发型。
等到他将我的头发绾好插上发簪,我惬意地抬起脸来索吻:“来亲个。”
楚封就低下头来亲了我一下,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一切都很安稳,朝堂太平了,大陈在皇帝杨珏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林家旧宅已经修缮完成,我们时而住在仙师府,时而住在林府,依然夫夫恩爱,如胶似漆,寸步不离,感情日趋稳定。楚封越来越受到皇帝重用,柳晋卿也给我来过信,说在边关一切安好,种种花写写诗,十分清静自在,言语间似乎已经将过去的事情看淡了不少,还有,谢芳龄已经怀上了柳家的骨肉。
虽然古代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是日子若能一直这样幸福安稳地过下去,似乎也是不错的样子。
直到这一天之前,我甚至动了好几次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