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在旁的平乐王突然出声,“苏晏,差人下崖仔细查探,即便裴楠襄坠崖,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阴沉幽远的嗓音,威仪重重。
苏晏终是回神,转头朝平乐王望来,恭敬点头。
此处风大,凉意刺骨,叶嫤凌『乱』的头发也被烈风吹得大肆飞舞,颇有几分凄凉沧桑之意。
整个过程,她一直静立在原地,满面发紧,一言未发。
那裴楠襄,当真就这么坠了下去,摔死了?那般精明之人,就这么,彻底葬身在了崖下,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若是平乐王方才的猜测是真,裴楠襄有意演绎了今夜这场苦肉计,有意以『性』命来豪赌她的心软,那么他的这场豪赌,无疑是输得一败涂地。
他终究还是高估了人『性』,甚至也终究不曾料到,即便她叶嫤对他有所触动,但也终究不会为了他而违背平乐王。
毕竟,天下之大,皇权之争,在输赢较量之际的抉择,她还是能保持理智的,却也因太过理智,太过考虑大局,良心才会受到冲击,才会觉得,累吧。
“今夜,我本可不杀裴楠襄,只可惜裴楠襄明知我之心意,却仍选择拿你来豪赌。嫤儿,此事已过,你便莫要多想了可好?以后这些事,我再不会让你受得牵连,更也不会,让你陷入两难。”
待得半晌,平乐王那关切宽慰的嗓音扬入了耳里。
叶嫤这才稍稍回神,满面嘈杂。
她的心思,他终究是看得懂的,只可惜,他这些话,也不过是美化了一切现实罢了,只要他不愿放下角逐天下之心,她叶嫤,又如何能真正的不受牵连,从而过上全然正常无扰的日子?
思绪至此,心如明镜,也不知是累了还是乏了,这般老生常谈的话题,她此际竟是毫无半许探讨之心,仅抬头朝他扫了一眼,便已挪开目光,转了话题,“皇上胳膊上的伤,如何了?”
方才那般激烈的追逐与打斗,他胳膊负伤在身,也不知能否吃消。
平乐王面『色』陡然柔和下来,越发拥紧了她,缓道:“我无碍。只是方才裴楠襄擒了你,以你为质,我倒是惊得差点慌『乱』。”
是吗?
叶嫤满目幽远,整个人并无太大反应。
眼见她如此沉默,平乐王神『色』微动,心中也一派通明,待沉默片刻后,便稍稍松开叶嫤,转而扣住她的手,牵着她开始缓步往前。
叶嫤毫无反抗,淡然跟随,只是行得几步后,便忍不住抬头朝他望去,只见他整个人虽瘦削,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墨发虽已凌『乱』,但步伐却是稳重而又坚毅,给人一种无形的君临之威。
却也正是这种莫名的君临之威,越发让她觉得陌生,甚至,高不可攀。
整个过程,他也丝毫未言,更也不曾回头过来望她,而是紧扣着叶嫤的手,一路牵着她行至不远处的一处大石旁,而后与叶嫤双双背靠着大石坐了下来。
因着石头的遮挡,周遭烈风顿时减弱开来。
叶嫤凉薄的身子,终于稍稍恢复半分温暖。
却也正这时,平乐王突然转头朝她望来,极是认真而又直白的问:“今夜我不惜一切杀裴楠襄,嫤儿可是心有不快?”
叶嫤猝不及防一怔,仅片刻,低沉回话,“也并非是心有不快,只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有些怜悯他,有些歉疚罢了,但站在皇上的立场,却也觉皇上并未做错什么。”
说着,眼见他薄唇一启,再要问话,叶嫤略是自嘲无奈的朝他笑笑,不待他嗓音道出,便先他一步继续道:“皇上不必再安慰我,所有的后果与道理,我都明白,裴楠襄已是坠崖,生死不明,皇上没了这个质子,以后,要如何应对大梁的发难?”
平乐王依旧深眼凝她,细致打量,待半晌后,才稍稍敛神一番,低沉道:“前些日子,我已差人暗中潜入了大梁国都,有意先行布控,联盟大梁朝中那最有反心的威武武将,接下来,我会封锁裴楠襄坠崖的消息,从而,先引大梁国都内『乱』,釜底抽薪。”
叶嫤深吸一口气,“裴楠襄坠亡之事,皇上能全然封锁住消息?如今姬宣之人也知皇上威攻裴楠襄之事,倘若姬宣有意将此事泄『露』……”
“他不敢。”不待叶嫤后话道出,平乐王自信出声。
叶嫤稍稍噎住后话,再度观他,他稍稍放缓了目光,极是认真的朝他道:“为他制『药』的那人,还在我手里,姬宣若要活命,便不敢轻易得罪我,更不敢将裴楠襄坠崖的消息散播。”
叶嫤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人心难测,皇上还是多防备点为好。”说着,又突然想起方才那些『乱』箭大袭之事,她眉头也再度稍稍皱起,低沉道:“今夜裴楠襄坠崖之事,皇上不仅要防着姬宣泄『露』,还得防着一人。”
平乐王眼角微挑,“谁?”
叶嫤并无耽搁,“烟霞。”
平乐王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叶嫤继续道:“方才『乱』箭来袭,若非裴楠襄相救,妾身定已丧命在那些『乱』箭之下。当时裴楠襄救下妾身后,也曾猜测一番,说那安排放箭之人,不是姬宣便是烟霞。”
平乐王面『露』半许复杂,似是略微抵触她对裴楠襄的态度,开口便问:“嫤儿便如此信裴楠襄的话?难道嫤儿就不曾怀疑过今夜的『乱』箭之袭与疯马踏人之事都是裴楠襄一手布控?『乱』箭来袭的目的,其一是要『射』杀我与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