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榻上的被子极为松软,这一躺,浑身上下的寒凉之感便全然的淡化开来。
而外殿之处,也无任何声响了,那裴楠襄似也当真在外殿的软榻睡下了。
心境杂乱,叶嫤一直未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便全然大明。
叶嫤终是起身下榻,忍不住伸手轻轻推开了内殿的雕窗。
一时,冷风袭来,仍是有些彻骨的凉意,然而天空却飘着朵朵白云,阳光金灿灿的撒落,天气,竟然是出奇的好。
雕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梅花正开得艳丽,色泽明媚,空气里也稍稍飘着几许浅浅的花香,沁人心脾。
入目之中,本是一派大好的风景,只奈何,待她视线稍稍迂回半许,便恰到好处扫见了那正盘腿坐在梅花树下的人。
那人,依旧是一身白袍,气质贵雅,又似刚刚沐浴过了,他稍稍湿润的墨发正随意的垂搭在两侧的胸膛,整个人慵懒从容得犹如神祗。
这样的裴楠襄,无疑是惊艳的,清雅的,像是远离了世俗,脱尘不染,高贵得不能再高贵。
只是,他怎么在这里?
他此际不是该躺在外殿的软榻上补觉么?
且她一直都未听见他开殿出门的声音,他又是何时出殿的?又是何时在她的窗外如此气定神闲的坐着的?
正待思量,他已抬头迎上了叶嫤的眼,嗓音温柔,“看来,叶姑娘也是睡不着的人。”
说着,稍稍举起手中的茶杯朝叶嫤晃了晃,“叶姑娘既是不补觉了,便出来喝点茶如何?”他嗓音从容温润,似在诚挚相邀。
叶嫤蓦地回神过来,淡道:“我清早并无喝茶的习惯,便不陪皇上饮茶了,倒是皇上昨夜奔波一宿,本该疲倦才是,如今竟还有兴致喝茶?”
他缓道:“睡不着了,便就起来了,今日这难得的好天气啊,自然不能辜负。”
叶嫤淡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扰皇上了,这片大好的阳光的确不能辜负,皇上继续。”嗓音一落,便要即刻将雕窗合上,却是还未来得及动作,他再度恰到好处的出声,“叶姑娘都已经醒了,想来再无睡觉的兴致了,不如出来与我坐坐,闲聊闲聊?且等会儿也还有位贵客要来,叶姑娘有兴趣的话,还可与我一道去看看。”
贵客?
叶嫤神色微变,脑中顿时闪现出所有可能入这新殿的人来。
只是思绪太过杂乱,思来想去,并未得出什么结果来,则待沉默片刻后,她抬头朝他问:“不知,等会儿是哪位贵客要来?”
他悠然而笑,眼波流转,这次却是卖了关子,“此际倒是不便告知,但却是叶姑娘的熟人。”
说完,便笑盈盈的望她。
叶嫤再度沉默片刻,才终是出声道:“既是皇上盛情邀我饮茶,我自然不能拂了皇上之意,待我梳洗之后,便来与皇上饮茶。”
天色极好,灿阳密布。
待得不久,阳光越发的强烈,映照在身上,倒是极其温暖。
裴楠襄差人为叶嫤准备了一身新衣,衣裙的质地极为上乘,腰带上还缀着暖玉,别致而有奢华。
待坐定在裴楠襄身边,他便适时为她倒了一盏热茶递来,叶嫤抬手接过,握于掌心,但却并未喝下。
他则满面温和,也不强求她尝尝这大岳的贡茶,仅是目光在她的面容上流转一圈,便从袖袍中掏出一张面纱朝叶嫤递来。
叶嫤的目光径直落定在那面纱上,眼角一挑。
他则漫不经心的笑,“叶姑娘既是跟了我,我自然不愿委屈叶姑娘用面具遮面,但为防叶姑娘身份泄漏而蒙受危机,我还是愿叶姑娘戴上这面纱,隐藏身份,免却危险。”
叶嫤抬手将面纱接过,又想起他昨夜的话,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我记得昨夜皇上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你护得住我,如今瞧来,皇上仍是没能耐强硬的护住我,只能让我隐藏容貌与身份,免得给你惹麻烦。”
他并未生气,仅像是听了笑话一般笑了两声,缓道:“本是以为叶姑娘想要低调,不愿在霓凰等人面前败露身份,也以为叶姑娘不愿其余居心叵测之人盯上你,随时刺杀于你,但如今瞧来,我许是的确误会了,叶姑娘竟也是女中豪杰,根本不怕泄漏身份,也不怕旁人刺杀于你,更还无条件的相信我能护你周全,即是如此,我得了叶姑娘的信任与厚爱,自然会竭尽全力护叶姑娘周全,绝不会让你受得半点伤害。”
说完,便自然而然的伸手过来要拿走叶嫤手中的面纱。
叶嫤心口一紧,下意识将握着面纱的手挪开。
他也顺势停下动作,好整以暇的凝她,“怎么,叶姑娘又改变主意,想要以面纱遮面了?”
他嗓音卷着无尽的奚落与调侃之意,明显是故意要让叶嫤下不了台。
叶嫤扫他几眼,强行按耐心神,也未生气,仅道:“倘若皇上觉得奚落我能让你愉悦,那你便尽情奚落吧!我还是认为,一国之君如此奚落一个女子,着实算不得光明磊落,有失身份。”
说完,稍稍抬手,极为自然的将面纱戴上。
虽极其不喜这裴楠襄的话,但她还是不愿在这霓凰公主的新殿随意泄露身份,且裴楠襄的心思本就不轨,意在天下,她可不信一旦她身份泄漏而遇上杀生之祸时,这野心勃勃的裴楠襄能不顾一切的救她。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他手中的阶下囚,也仅是他棋盘上的棋子,她可不能指望他会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