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夏老爷仍未合眼。
“秀,老爷担心的,只怕是秀的婚事。”柳妈提醒道。
紫薇信佛,自然相信因果,无法达成的事,她从不轻易许诺。但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让夏老爷死不瞑目吗?那么石无嗔会怎么看她?柳妈将多伤心,奴才们又会多心寒呐?
紫薇跪着良久未语,石无嗔怕紫薇久跪伤身,方要走近搀扶她起身,只听紫薇微微叹息着道:“外公放心,紫薇一定会找个好夫婿,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让他姓夏。”说完,再度伸手抚向夏老爷的眼眸,当紫薇的手掌离开之时,夏老爷已经合上了双眼。
奴才们也曾听说夏老爷这样的奇事,而今亲眼所见,看夏老爷对紫薇的牵挂,就连他死了也不能放心,皆感动的流下泪水,一个个放声哀嚎着。紫薇在石无嗔的扶持下站起身,让方哥儿去棺材铺下单。
方哥儿去了稍歇便回,禀告紫薇道:“秀,济南城所有的棺材铺都没有存货了,我已经让人去邻县购置了。”
“嗯。”紫薇穆然颔首,随即询问:“知道昨夜这两条街上死了多少人吗?”
方哥儿赶紧点首道:“秀未到之时,我已命人查过了。死者,共有是二百十三口。”
“二百十三口?都是哪些人?”
方哥儿看了紫薇一眼,没敢说。
紫薇知晓方哥儿是怕自己伤心,摆手道:“你拒说。”
方哥儿跟了紫薇这些年,深知紫薇的脾性,去了顾虑道:“除去秀府上的七十二人,还有君子街头夏宗家的七十八口,另有四百二十三家走水,六十三人丧命其中。”
“也就是说,我府上和夏宗家占了大头?”紫薇冷然的勾起嘴角。
“秀,我看此事有蹊跷。”柳妈低声道:“我们夏家那么大的宅子,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些幸效反倒……”
“我明白。”紫薇止住柳妈的话头,心道,不仅因为灭门惨祸,更让她在意的是,君子街头族长一家,竟也一个不留的全葬身火海了。紫薇这么一想,立刻命人翻看死者的手掌。果然,有不少人的手背上,附着刀伤。
“秀,这是?”柳妈瞧着那血肉模糊的掌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未等紫薇解释,鹦哥儿神色古怪的转身回禀道:“秀,奴婢已经点过人数了。与方哥儿说的一般无二,确实是七十二人。不过……”
“不过什么?”
黄鹂争先说道:“秀,府上除去秀和奴婢们,共有七十四口。”
“少了哪两个?”
“是兰心秀,和她的贴身丫鬟白芍。”
“秀……”
柳妈刚想说什么,紫薇右臂一抬,竖起掌心道:“不用多言,我自有分晓。”紫薇喊过方哥儿,命他租下车马行所有的马车,给出三倍的价钱,把死者运出城,送到偏庄停灵。并让方哥儿买些草席,把夏宗一家遮一遮,赶明儿买了棺材一并葬入夏家祖坟。
“紫薇,你身子不好,别多想了。”石无嗔在一旁看着紫薇冷静的处理丧事,心下感慨着孙女的不易。想她年纪轻轻就能忍住丧亲之痛,并如此果断的发令行事,吃过的苦可想而知。石无嗔怜惜紫薇,觉得她出生至今活得太累,有心劝她好好歇一歇,可这灭门的丧事,如何使人放心,叫她不要追查呢?
“春,我出门之后,府里发生过什么事?”紫薇看着方哥儿等人把尸首一具具抬上马车,唤来春丫头悄声问。
春丫头想了想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老爷让夏管事把奶奶身边的竹琴,拉出府发卖了。”
竹琴么?紫薇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又追问:“夏兰心、白芍离府,你知不知道?”
春丫头摇头。
“外公有没有召见过赵姨太?”
“有过。”春丫头点头道:“就在秀出府的第二天,夏老爷让姨奶奶去见过他。”
自己离开的隔日,外公就见了禁足的赵姨太,究竟为了什么事?紫薇心有所思的问道:“赵姨太从外公那里出来后,脸色怎么样?”
“好像很高兴。听芝院的人说,姨奶奶回去后,找兰心秀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可是,兰心秀却发了一通脾气。”春丫头咬着唇仔细回忆,好半天才想起来道:“对了,姨奶奶还问老爷讨要了,伺候兰心秀的贴身丫鬟的卖身契。”
紫薇暗思道,赵姨太如今一心扑在夏兰心身上。能让她高兴的,自然是兰心的事。可兰心能有什么事?紫薇想到这几年,赵姨太差遣嬷嬷四处打探,为兰心的婚事操心……紫薇默默颔首,看来,夏老爷找赵姨太商量的,十有**是夏兰心的婚事。
如此一来,赵姨太回芝院和兰心长谈也说得通,至于,夏兰心为什么生气。自是她眼高手低,对婚事不满意。紫薇知道兰心孤芳自赏,对效之家万般瞧不上眼。但而今,除了效人家,哪里愿意娶一个被砍头的罪妇之女?夏老爷说合的人家,自然不会有多好。而夏兰心不愿意,会怎么做呢?
紫薇想到春丫头说的卖身契,垂目点首默然思量,她合着夏府缺失的人口,得出夏兰心带着白芍逃婚的结论。只是,她一走,夏府就遭灭门惨祸,岂不是太巧合了?
“秀。”
紫薇斜视着春丫头道:“你又想到了什么?”
“老爷找姨奶奶说话的次日,别院的管家来过。”春丫头怕紫薇不明白,补充道:“是雨荷夫人住的别院。”
紫薇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