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氏笑了笑,放下茶碗,温言道,“这是你们屋里的事,我这当长辈的,也不去讨人嫌。只如今,素云毕竟是李家的亲戚,跟府里别人情分又自不同,如今也要出门子了,你这当嫂子的,可有什么章程?”
柳儿一瞬便明白小李氏的意思了,心中冷笑,如果她所料不差,晚间说不得还得另叫了冯紫英过来,再敲一笔也未可知!
好说好商量的,他们也不是小气的人,说不得大方些打发了人就完了,如今这么立逼着要的,倒是要琢磨一番,别饶是花了银子,还叫人当傻子骂,以后得寸进尺,成了理所当然的。
如今瞧这样儿,还有什么是这位太太做不出来的。
柳儿心中微哂,她倒要看看这位太太脸皮能厚到何种地步,遂面上温婉地道,“这个恕儿媳年轻不经事,倒是要讨太太示下。虽说我们和表妹亲近些,毕竟府里还有两位嫂子比着,下面还有二妹妹和四弟,将来也是要成亲的。怎么说也有个里外亲疏,儿媳实在拿不定主意呢,还请太太提点一二,也叫儿媳和三爷心里有数。”
“呃......”小李氏心内暗恼,原暗示柳儿,鸦默雀静儿的,除了跟着两个嫂子添妆,再暗地里贴补些银钱。别说老三不缺银子,便是眼前这位,依她看来,也是富裕的。拿出千八百的,算得了什么。既做了面子,又讨好了长辈。谁知这位不上道,她又不好明说价码,一时憋的难受,看眼前的柳儿分外不顺眼,也没了开始的好脸色。
“这个却要你自己拿主意了,作为长辈,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好多说,只你表妹如今父母双亡,着实是个可怜的,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算一把罢。”
“是,儿媳回去和三爷商议商议,定不叫表妹委屈了便是。太太若没什么吩咐,儿媳先告退了,回去也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给表妹添妆是正经。”
“去罢,我也乏了。”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慈祥关切。
下晌冯紫英回来,柳儿便把这事说了,冯三爷脸色便有些不好,半晌方道,“本不算大事,只如今闹到这般地步,着实可恼,合着成了我们欠了她们的!”
经过几回事,冯三爷对小李氏,面上如常,心里却颇不喜。尤其既要用他要他的好处,又拿柳儿不当回事,着实让他有些恼怒。依着冯三爷看来,不说小李氏这个长辈,单说蒋素云和二妹妹,甚至大嫂子等人算一起,那个及得上他家柳儿本事,甩出去八条街都是夸她们。就是这么些人,居然感觉挺好,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的奉承着像一家子,转脸欺负自己媳妇,当他成什么人了!眼瞎心盲也不是这么说的。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出点儿好处是必然的,多少之说,索性那边也不好急着催促,先拖着罢。
不过冯三爷转头就使人,去京里李家商行,让给当家做主的传了话。
于是,没几日,刚从南边上京的李家三奶奶,上门了。
这日小李氏身边的丫头过来传话,叫柳儿去见人,“三舅太太来了,太太让三奶奶过去见客。”
柳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略一迟疑,红花见了,拉住传话的小丫头,抓了把铜钱塞过去,“姐姐素日在太太身边伺候,辛苦了。只不知这三舅太太,是哪一位呢?我们来的时日短,府里情形不熟,姐姐指点一二罢。”
这原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小丫头收了钱心里高兴,索性没急着走,笑着道,“这舅太太可不是别人,说来跟三爷三奶奶是最亲近不过的,却是三爷外家,江南李氏家的三房太太呢。”
柳儿恍然,马上想起这位三舅太太和表姑娘的关系来,如今人要出嫁,其中必然有些说道。
那边打发了小丫头,柳儿在丫头们伺候下,重新梳洗换了见客的衣裳,方带着人往正房浩然居而去。
刚进了院子,正房里面说笑声便传了出来,听着倒是十分热闹。
小丫头打帘子传话,“三奶奶来了。”柳儿迈步进去,却不在正堂屋内,隔着落地罩,满堂欢声笑语的,都在西外间素日小李氏起坐之处,遂提步走了过去。
刚进屋,没等见礼,一个满身珠翠的富态妇人,便迎了上来,一把拉住柳儿的手,笑容满面,“哎呦,这就是逸哥儿媳妇,新三奶奶了罢。啧啧,真真是好模样儿。可惜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在那边一时没赶过来,只今儿才得见,一点子心意,别嫌弃。”说着,撸下手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就要往柳儿手上戴。
这要是没成亲之前,初次见面倒也没什么,算是正常的表礼,给了在理不给正常。只如今既然嫁了过来,这么轻描淡写的,看着虽亲热不拘礼,其实有些过于随意了。
且这三舅太太,拉起柳儿的手,便露出柳儿手腕上一溜三只金累丝镶各色宝石花卉的镯子来,虽说三只,宝石按照颜色花样,与另一只手腕上金镶玉的三只,却是一套的,富贵华丽,却并不显累赘堆砌。
如今这样子,市面上并没有卖的,还是林府珠宝铺子做的新鲜花样,因给自家两位姑娘的,用料做工都是最好的,有钱都没处买去。
那碧玉镯子一比,便有些不够看,三太太当时脸色一僵,但事已至此,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总不能给了半路收回来,她这脸可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