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上下扫了王善宝家的一圈,复又低垂了眼眸,语气仍旧平和,“行了,妈妈且去忙吧,别扰了老太太奶奶姑娘们的兴致。妈妈的心思柳儿也知道了,多早晚抽空会跟老太太言语一声儿,亏的妈妈眼神儿好,不然还真不知道我们院里,有多少不会当差又没眼色的呢。除了我们老太太院里,想来府里也有,还得跟二太太说一声儿才是,到时候必不会埋没了妈妈的功劳,您呐,是头一份儿呢。”
说完,看也不看吓得面如土色的老婆子,抬腿就走,三七急忙跟上,小鸠儿还在犹豫,柳儿似背后长了眼似的,冷冷地来了一句,“愣着作甚,本分都忘了!还不上去伺候老太太!”小鸠儿听见,如蒙大赦,撒腿就往楼里跑。
王善宝家的哪敢这么让人走了,忙上前要拉柳儿,被三七一横身挡住了,只得口内求饶,“好姑娘,是我老背晦了,一时气恼糊涂油迷了心,求姑娘千万口下超生,我们一家子还指着我混日子呢,让大太太晓得,老婆子哪有命在,好姑娘......”
柳儿就跟没听见似的,到底三七机灵,立住脚,回身道:“妈妈快请吧,这拉拉扯扯像什么。妈妈不嫌丢脸,我们可受不得。有什么回去说不好么,非得这里嚷嚷,难道是嫌知道的人少,死的不够快?上杆子找没脸?”
王婆子扭头四下看了看,人来人往的,不敢再纠缠,只得回去再做打算,脸色紫涨,羞恼怨愤,心里恨的要死。
看人都走了,楼角转出俩人来,俱都笑容满面,正是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冯紫英和贾珍。
贾珍摸摸嘴上的胡须,看着柳儿她们离开的方向,点头道:“素日听家下人等说,老太太身边的柳儿姑娘厉害,果然有些个意思。”
冯紫英闻言,挑挑眉,不动声色地道,“哦?是么,看起来口齿确实了得,想必是个牙尖嘴利不饶人的。”嘴巴确实厉害,不过那副坏样儿,也着实招人稀罕。
贾珍笑了,摆摆手,“那倒不是,据闻待人一向宽和,很是体恤丫头小子们,针线据说也好。老太太离了她,都吃不下饭的,这才是能耐。凭老太太如何生气,定有法子,哄的老太太回转开心,可就不是一般的能耐了。若是个男人,也得出落个人物。”
冯紫英若有所思,面色如常,跟着贾珍一路闲谈,一路上楼见贾母不提。
单说柳儿,两辈子没做过坏事,如今小小出了口气,可真是舒畅,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本就长的好,如今更是貌若春花一般,看的三七心下纳罕,不意柳儿道,“你是不是觉着姐姐太过了些?”
三七忙摇头,“姐姐千万别这般说,别人还罢了,那老婆子,素日仗着是那边得用的,逮着机会就挑事儿骂人。又不敢得罪有体面的,只拿我们这样的作法,人憎狗厌,忒讨人嫌了。”
两人出了圊厕,索性也不急着回去,一路溜达赏花看景。如今大观园未建,大老爷那边花园子也不便逛,这会芳园已经很难得了。
刚转过一堵花墙,迎面走来个小丫头,见了柳儿两个,笑着上来道:“这是姐姐的帕子吧,刚刚见着姐姐过去,再没别人的。”
柳儿看着递过来的帕子,抬眼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摇头,“却不是我的,你再问问别人罢。”身边的三七也跟着摇头。
那小丫头一看急了,央求道:“可再没别人了,姐姐再仔细看看罢,看料子也是好的,想来也是哪位姑娘的,说不定姐姐是识得的,认了去,也省的我们作难。”
又看了一眼那绢子,柳儿心里一动,上好的冰鲛縠一幅,上面墨迹隐隐,似乎写了什么字。
这冰鲛縠一向是她喜欢的料子,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去,展开一看,题了几句诗上头:明月暗香斋,日照红梅早。未觉三更晚,芳踪或可期?然彼之红梅灼灼,不若尔之杨柳依依。
扫了一眼,初觉韵有些怪异,又细看了一回,心里一动,抬头冷冷盯着眼前的丫头:“说吧,你叫什么?这又是哪里来的帕子,且别说什么姑娘姐姐的鬼话了。”
那丫头看了看三七,欲言又止的。柳儿不耐烦,对三七道:“你且到头前等我。”
三七知机,径自往前去了。
那丫头看没了人,才道:“冯大爷请姑娘到逗蜂轩一叙。”说完扭身就走,转过花丛便不见了,帕子也不要。
柳儿看那丫头没了影儿,再低头瞧了一回帕子,气笑了,真真是......套用大姑娘的一句话,登徒子不可恨,就恨登徒子会拽文哪。
会拽文的登徒子,比那不会的,可恨一百倍!
随意把那帕子掖进袖内,招呼了三七,漫步往回走,眼看到了天香楼后门,天香楼往南靠水边上,便是逗蜂轩,并不远。
低头想了想,叫过三七,低声嘱咐,“你且过去那边逗蜂轩,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人。有人见了问起,只说玩耍路过,也不必急着回来,四处逛逛也行,可记得了?”
三七点头,“恩,三七知道怎么做,姐姐放心,再不会对人说的。”
柳儿点头,看三七出了这边月亮门,才进了天香楼。
跟小燕的稳妥,小鸠儿伶俐却有些冒失不同,三七别看年纪不大,最是机灵知道好歹,跟她那个拎